那名副将脸上的笑容，在张郃眼中，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可怕。


    他不是幽州军的人！


    他是玄镜司的探子！


    张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玄镜司的触手，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幽州军的高层！


    渗透到了他这位主帅的身边！


    这怎么可能？


    王战才刚刚登基多久？


    他的情报网络，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铺满了整个北方？


    张郃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凡人。


    而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魔鬼！


    “你……”


    张郃刚想说些什么，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名伪装成副将的玄镜司缇骑，收回手刀，对着周围那些同样是玄镜司伪装的亲卫，冷冷地说道：“计划成功，带上目标，撤！”


    几人将昏迷的张郃抬起，迅速地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之中。


    主帅被擒，王牌被破。


    冀州平原上的这场大战，已经再无任何悬念。


    残存的幽州军，在失去了所有指挥之后，彻底崩溃。


    他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如同没头的苍蝇，四散奔逃。


    而龙骧军，则化作了最高效的追猎者。


    赵云没有下令接受任何投降。


    冰冷的马刀，无情地收割着那些溃兵的生命。


    追亡逐北，血流漂杵。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当夕阳的余晖，将整片平原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时。


    战场，终于彻底平息。


    五万幽州军，除了被玄镜司带走的张郃，以及少数逃入深山，侥幸活命的溃兵之外，全军覆没。


    三万具尸体，铺满了方圆数十里的旷野。


    而龙骧军，也付出了近五千人伤亡的代价。


    这是王战起兵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战。


    赵云骑在马上，缓缓地巡视着这片如同修罗场般的战场。


    他看着那些正在被收敛的，自己麾下袍泽的尸体，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他赢了。


    但赢得并不轻松。


    幽州军的顽强与悍勇，超出了他的想象。


    尤其是那支铁浮屠，更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刘武麾下的主力，尚在蓟城。


    北方，也绝不止刘武一个枭雄。


    统一天下的道路，注定将由无数的尸骨，铺就而成。


    “将军！”


    一名负责清点战场的校尉，神色凝重地前来汇报。


    “我们在一些幽州军军官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几块雕刻着狼头的骨质令牌。


    赵云接过令牌，瞳孔骤然一缩。


    这狼头令牌，他并不陌生。


    在太湖的归云庄，那个匈奴王子图利的身上，就带着一模一样的信物。


    “搜！”


    赵云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将所有幽州军将校的尸体，全部给我就地检查！”


    “任何与匈奴有关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半个时辰后。


    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摆在了赵云的面前。


    他们在张郃的帅帐之中，发现了一封由刘武亲笔书写的，还未来得及发出的密信。


    信的内容，是写给草原深处，一个名为金狼部落的首领。


    信中，刘武承诺，只要金狼部落能出兵十万，从北境长城之外，袭扰大武的后方，牵制王战的兵力。


    待他击败王战，入主中原之后，便将长城以北，包括整个北境在内的万里沃土，尽数划给金狼部落，并尊其为北院大王，与之约为兄弟之邦。


    “混账！”


    赵云看完信，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下，那张由坚硬木料制成的书案，竟被他生生拍得粉碎。


    勾结外族，裂土封疆！


    这已经不是谋逆了。


    这是叛国！


    是卖族！


    他终于明白，为何陛下会对那些江南世家，下如此狠手。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陛下在听闻北方开战后，会如此的平静。


    因为陛下早已洞悉了一切！


    他早就知道，这些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毫无底线的事情！


    “将此信，连同所有证物，八百里加急，送回临安！”


    “另传我将令！”


    赵云的眼中，杀气沸腾。


    “全军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兵锋直指蓟城！”


    “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


    蓟城。


    节度使府。


    当张郃兵败，五万先锋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刘武耳中时。


    这位北地枭雄，整个人都懵了。


    他愣在原地，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


    败了？


    他的王牌铁浮屠，他最倚重的防守大师张郃，他麾下的五万精锐。


    就这么没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五万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啊！


    不是五万头猪！


    即便是面对数十万胡人骑兵的围攻，他们也能支撑数日，等待援军。


    可面对赵云的三万龙骧军，竟然连一天都没有撑过去？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刘武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身前的地图。


    他高大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王爷！”


    “王爷保重身体啊！”


    帐下的幽州诸将，连忙上前扶住他，一个个脸上，同样写满了惊骇与悲愤。


    “王战，赵云！”


    刘武推开众人，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地图上冀州的位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输了。


    输掉了他最精锐的先锋，也输掉了他与王战博弈的，第一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更可怕的是，冀州的失守，意味着他的南大门，已经洞开。


    赵云的龙骧铁骑，随时可以兵临蓟城城下！


    而他邀请青州、凉州诸侯合纵的计划，也因此，彻底泡汤。


    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无。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如今他损兵折将，锐气大挫，那些还在观望的诸侯，只会躲得更远，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来趟这趟浑水。


    他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报！”


    就在刘武心神激荡，怒火攻心之际。


    又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带来了另一个，足以让他彻底疯狂的消息。


    “王爷，不好了！”


    “赵云，赵云他将我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全部斩去了头颅！”


    “在冀州城外，筑成了一座京观！”


    “他还传檄天下，公布了您与草原金狼部落的密信！”


    “说您是勾结外族的国贼，要替天行道，将您满门夷为三族！”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刘武的天灵盖上。


    他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京观！


    又是京观！


    这是王战最喜欢用的，也是最能摧毁敌人意志的血腥手段！


    而那封密信的泄露，更是将他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所有道义上的制高点。


    他从一个割据北方的枭雄，变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耻国贼！


    王战这是要诛他的身，还要诛他的心！


    “啊！”


    刘武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狂怒与暴戾，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疯狂咆哮。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战刀，一刀，将身前的地图，连同桌案，劈成了两半！


    “王战小儿，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传我将令！”


    他状若疯魔，赤红的眼睛，扫过帐下所有噤若寒蝉的将领。


    “全军集结！”


    “死守蓟城！”


    “他不是要来吗？好，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他！”


    “本王要让他知道，我幽州男儿，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本王要用这蓟城，作为他的坟墓！”


    “用他和他那三万龙骧军的血，来洗刷本王今日所受之奇耻大辱！”


    困兽之斗，最为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