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处僻静的山谷。


    这里是龙骧军的临时驻地。


    三万铁骑分散在山谷各处，一部分在擦拭兵器，一部分在喂养战马，还有一部分，则在警戒四周。


    整个营地，虽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气，但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静得可怕。


    李逵坐在一块大石上，正就着水袋，啃着干硬的肉干。


    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出了一个个已经被摧毁的目标，和接下来准备攻击的地点。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地。


    “将军，有新情况！”


    “说。”李逵头也不抬。


    “我们在下游三十里外，发现了一处被屠灭的村庄，是……是陈郡谢氏的一处别院。”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陈郡谢氏？”李逵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昨天晚上，想要派使者来求和的几家之一。


    “屠了就屠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李逵不耐烦地说道，以为是自己麾下的哪支小队干的。


    “不是的，将军。”斥候的声音有些发颤，“死者……死者全是妇孺，超过三百口，而且……而且死状极惨，不像是被刀剑所杀，更像是……被虐杀。”


    李逵啃着肉干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你说什么？全是妇孺？”


    “是，一个男人都没有，连护卫的尸体都找不到。”


    “带我去看看！”


    李逵扔掉肉干，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兵，跟着斥候，朝着那处别院飞驰而去。


    当他抵达现场时，饶是李逵这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


    整个别院，化为一片焦土，残垣断壁之间，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那些尸体，大多是女人和孩子。


    她们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然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李逵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砍下一千个、一万个敌人的头颅。


    但他麾下的军队，有着铁一般的纪律。


    不杀平民，不辱妇孺。


    这是王战亲口定下的死命令，是这支军队的底线，也是他们区别于普通匪徒和乱兵的骄傲。


    “将军，在尸体堆里，发现了这个。”一名亲兵，从一具烧焦的女尸手中，找到了一截断裂的箭矢，递了过来。


    李逵接过箭矢，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那是北风骑制式的神机弩箭。


    “狗杂种！”


    李逵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断墙上，坚硬的石头，瞬间被他砸得四分五裂。


    他明白了。


    这是栽赃！


    是那个阴沟里的毒蛇，安王干的！


    他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他要用这种最卑劣、最无耻的手段，来玷污龙骧军的荣耀，来激起整个江南对王战的仇恨！


    “将军，现在怎么办？”亲兵们一个个双目赤红，怒火中烧。


    “怎么办？”李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脑海里，回响起王战在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李逵，记住，安王是条疯狗，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来激怒你，让你失去理智。你到了江南，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朕，是整个武安国。杀，要杀得理直气壮。打，要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收拢部队，查明真相，向江南人解释。


    但李逵骨子里的血性，和对王战的绝对忠诚，却告诉他，面对疯狗的挑衅，解释，是最无力的行为。


    解释，只会被认为是软弱。


    王战的字典里，没有软弱这两个字。


    “传我命令！”李逵翻身上马，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全军集结！”


    “目标，苏州城！”


    亲兵们闻言一愣。


    “将军，我们要去攻打苏州？”


    苏州，是安王的老巢，城高池深，更是他那十万靖武军的驻地。


    用三万疲惫的骑兵，去攻击一座有着十万重兵把守的坚城？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谁说我们要攻城了？”


    李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恶鬼还要狰狞的笑容。


    “陛下教过我，对付疯狗，不能跟它讲道理，也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你要做的，就是一棒子，把它打死，或者，打怕！”


    “安王不是想用妇孺的血来激怒我们，拖住我们，让整个江南都恨我们吗？”


    “那老子就让他看看，什么他娘的叫真正的狠！”


    李逵猛地一挥马鞭，指向了苏州城的方向。


    “安王的靖武军，不是号称十万吗？他们都是从哪来的？都是江南各地的地痞、流氓、亡命徒！”


    “他们有家人吗？有亲族吗？有乡里吗？”


    “给老子查！”


    “把他们所有人的籍贯、家眷，全都给老子查出来！”


    “安王杀我们一个，我们就杀他们十个！他动妇孺，我们就把他手下那些杂碎的根，全都给刨了！”


    “他不是想比谁更狠吗？”


    “老子今天就告诉他，在北境，我们有一个词，叫‘连坐’！”


    “以血还血，以杀止杀！”


    李逵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所有的龙骧军将士，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爆发出无比狂热的光芒。


    没错！


    这才是他们的王，他们的陛下，教给他们的行事风格！


    憋屈？愤怒？


    那就用敌人的血，来洗刷！


    用更疯狂、更霸道的杀戮，来回应！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龙骧军强大的情报系统开始运转，配合着那些早已被吓破了胆，急于撇清关系的江南世家提供的消息。


    一张血腥的报复名单，在短短半天之内，就已成型。


    当天下午。


    李逵没有去苏州城下叫阵。


    他率领着三万铁骑，绕过了苏州城，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席卷了苏州城周边的十几个县城和上百个村庄。


    这些，都是靖武军兵源最集中的地方。


    龙骧军的士兵，手持着一份份名单，挨家挨户地敲门。


    “你家儿子，可是叫张三，在靖武军中当差？”


    “是……是啊，军爷，有何贵干？”


    “没什么，替你家儿子，收个尸。”


    话音落，刀光起。


    没有虐杀，没有折磨。


    只有最冰冷，最高效的杀戮。


    凡靖武军士卒之家，父子兄弟，尽皆斩首。


    凡包庇、藏匿者，同罪。


    一时间，整个苏州城外，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这不再是针对世家大族的精准打击。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靖武军根基的，无差别清洗！


    安王想用一场虐杀，来激起民愤。


    李逵就用一场更大规模的屠杀，来制造恐慌。


    他要让所有给安王卖命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他们为那点军饷卖命的下场，就是全家死绝！


    消息传回苏州城。


    刚刚集结起来，准备出城与龙骧军决一死战的十万靖-武军，瞬间炸营了。


    “什么？我爹我哥都被杀了？”


    “俺们全村都被屠了！”


    “不打了！老子不打了！老子要回家！”


    “安王害死我们全家！弟兄们，反了他娘的！”


    这些本就是为了钱财而聚集起来的亡命徒，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当战火烧到他们自己家人身上时，那点可怜的军心，瞬间崩溃。


    整个靖武军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士兵们嘶吼着，哭喊着，甚至开始与试图镇压的军官，发生了火并。


    安王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彻底失控的军队，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脸上的得意与残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恐惧。


    他输了。


    输得比上一次，还要彻底，还要狼狈。


    他自以为是的毒计，就像一个幼稚的玩笑，被对方用最蛮横、最不讲理的方式，一巴掌扇了回来。


    他想跟王战比狠。


    结果发现，对方的狠，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体系化的，是足以毁灭一切的。


    就在安王失魂落魄之际。


    城外，三万龙骧军，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他们没有急着进攻，只是在城外一里处，列开了整齐的军阵。


    黑甲如山，长槊如林。


    一股冰冷、肃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苏州城。


    李逵，单人独骑，缓缓上前。


    他的身后，数百名骑兵，将数千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在了城门之外，堆成了一座新的京观。


    “安王！”


    李逵的声音，如同炸雷，响彻云霄。


    “你不是想玩吗？”


    “老子今天，陪你玩到底！”


    “城里那十万杂碎，老子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人头！”


    “至于你……”


    李逵用马鞭，遥遥指向城楼上那个脸色惨白的身影。


    “陛下的第三份回礼，就是你的狗命！”


    “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