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啊，那时候他就开始搞特殊了。”


    “夏天那么热，办公室里连空调都没有。”


    “他倒好，跑到招待所找个带空调的房间办公。”


    听到这里，沙瑞金忍不住笑了。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叫事。


    看看他自己现在住哪儿？明明就一个人，却占着一栋大别墅。


    如果按陈岩石刚才的标准，那又该怎么说？


    “不是，就他怕热？”陈岩石一脸愤怒地说，“别人就不热？你说这算不算脱离群众？是不是搞特殊化？”


    “老陈当时气坏了，直接追到招待所去，狠狠批了他一顿，还逼着他写检查。”王馥真说到这里，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做自我批评，真做了！”


    沙瑞金此时的神情和眼神，都有些复杂。


    “赵立春写检查了吗？”


    “写了！”陈岩石脸上露出一丝痛快，“在D小组会上写的，态度还算是比较端正。”


    “端正个啥啊？”王馥真不乐意了，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你这个标准也太低了吧？”


    “他那都算态度端正？他要是真端正，后来就不会整你了。”


    “小金子啊，你是不知道，后来整得可狠了，就是报复！”


    可王馥真却忘了，如果她丈夫真的一点把柄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被整？


    他们夫妻俩又怎么会觉得自己被整了，而且整得不轻？


    只是在三人正聊着“脱离群众”这个话题时，没人知道，两份举报材料已经分别送到了田国富和季昌明的桌上。


    而被举报人，正是陈岩石和他妻子王馥真！


    在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季昌明看着突然闯进自己办公室的田国富，脸上满是无奈。


    “国富书记，您不是陪同沙书记去调研了吗？”


    “今早调研结束我就赶回来了。”田国富一边说着，一边轻拍了拍桌上的资料袋，“刚回来就收到了这东西，因为牵涉到我们这边的老同志，只好过来找你商量一下。”


    “没想到你也收到了一份，看来举报人对我们内部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季昌明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否则以田国富平日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因为这点事亲自找上门来。


    “国富书记，您的意思是？”季昌明试探着问道。


    “老季啊，我一直听说，陈老那边算是咱们汉东省的第二检察院。”田国富缓缓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也等于给老百姓多了一条跟组织沟通的渠道。”


    “只是，这份举报材料里的内容怎么说呢，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说不严重吧也确实有点分量。


    关键是，这些指控和陈老平时给人的印象差距太大了。”


    “确实如此，我也无法相信陈老是举报材料里写的那种人。”季昌明心里清楚陈岩石和沙瑞金的关系，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田国富神色严肃地说：“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认真查一查，还陈老一个清白。”


    季昌明看着对面的田国富，心中疑惑重重。


    他知道田国富最近一直在跟着沙瑞金，目的也很清楚。


    可他不相信，田国富会不知道沙瑞金与陈岩石之间的密切关系。


    那问题来了，是什么原因，促使田国富在明知沙瑞金和陈岩石关系不一般的情况下，仍然要查这件事？


    “老季，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田国富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从季昌明的眼神中就读出了他的疑问。


    “国富书记，您的意思是？”季昌明顺势继续问道。


    “之前蔡成功、丁义珍在海外发布了举报视频，让我们汉东省不仅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了脸，甚至把丑事传到了国外。”田国富语气郑重地说：“现在瑞金书记才刚到任，你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再爆出类似丑闻会怎样？”


    季昌明听后，眼神微微一凝。


    “别忘了，瑞金书记和陈老夫妇的关系非同寻常。”田国富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如果这个时候在海外又爆出什么丑闻，瑞金书记势必会陷入被动。”


    “当然，我们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所以我的建议是，先秘密调查，尽量不惊动太多人。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皆大欢喜；如果真有问题，我们也可以在事情爆发前先跟瑞金书记打个招呼。”


    面对这番话的季昌明一时语塞，他清楚田国富所言句句在理，考虑得也极为周全，既留有回旋余地，又避免了可能出现的风险。


    “但如果这颗雷真的爆了呢？毕竟蔡成功和丁义珍当初就是这样做的。”季昌明提出疑问。


    “即便这颗雷真的炸了，等上面追查下来，我们也可以解释说，为了避免引发误解，我们在收到举报后第一时间就展开了秘密调查。”田国富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合规流程，上面就算要追责，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季昌明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他对陈岩石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


    不！


    准确地说，整个汉东官扬对陈岩石夫妇都没有什么好感。


    这对老夫妻总喜欢站在道德高地，对别人指手画脚，自诩清廉正义。


    如果真是什么大是大非也罢了，偏偏他们常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


    仿佛整个汉东离了他们俩，就没人能守住底线。


    仿佛整个领导班子没有他们监督，就会土崩瓦解。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季昌明点了点头。


    他不愿惹事，前提是这件事不能影响到自己一年后顺利享受副部级退休待遇。


    “我们纪委也会派人参与调查。”田国富满意地补充道，“顺便提一句，我记得你们反贪局现任局长陈海是陈老的儿子，为了避免嫌疑，最好让他回避。”


    “行，那就让他回避。”季昌明没有反对，毕竟这符合常规操作，“那我就安排……陆亦可带人来处理这件事。”


    “陆亦可？”田国富略显迟疑地摇头，“不过我听说她对陈海有超出工作关系的感情，让她来办这个案子，会不会有些不妥？”


    季昌明其实正是想通过她这层关系，让陈海知道一些风声。


    哪怕只是透露一点动静，陈家那边也能提前有所准备。


    但田国富已经提了出来，季昌明自然不能再这么安排，否则岂不是主动送上把柄？


    “国富书记说得有道理。”季昌明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人，“这样，今早我接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通知，说会从京城派一位同志到汉东来。”


    “你是说侯亮平？这事我也听瑞金提过。”田国富点头，“这人倒是合适，毕竟他是从上面下来的，和汉东本地没什么瓜葛。”


    “而且听瑞金书记的意思，这个人品行端正，相信不会委屈了陈老。”


    “侯亮平明天上午到，等他一落地我就安排他接手。”季昌明知道对方已经同意，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人选很好。


    毕竟人家是京城来的，真要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上头问责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派两个人直接归侯亮平指挥。”田国富点了点头。


    至于侯亮平是高育良的学生、陈海的同学这件事，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地默契回避了。


    给人找替罪羊嘛，有些细节自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乎与此同时，陈海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啊嚏！啊嚏！啊嚏！”


    “不会是着凉了吧？快擦擦。”陆亦可赶紧递上纸巾，眼神里满是关切，“现在汉东天气这么冷，让你多穿点你不听。”


    “没事没事，我自己什么体质我还不清楚。”陈海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我这肯定不是感冒，准是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谁敢说你这位反贪局长的闲话啊。”陆亦可翻了个俏皮的白眼。


    一旁的林华华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冲着周正一个劲地眨眼睛做鬼脸。


    陆亦可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在旁人眼里，几乎就差在脸上贴张纸条写明“我喜欢陈海”了。


    陈海呢，身为反贪局局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


    可惜正如那句老话所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意！


    陆亦可的家庭背景确实不差，尤其是她父亲，是部队里的高层。


    但正因为背景太好，再加上她又是年纪不小的“剩女”，这让陈海不由得把她和曾经给祁同伟挖坑的梁璐联系起来。


    当然，陈海也相信陆亦可为人正派，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必须喜欢她。


    感情这东西，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更何况陈海有过一次婚姻经历，对感情早就有了不同的看法。


    如果再找一个，他想要的一定是个顾家、能照顾好自己父母和孩子的，性格温顺贤惠。


    当然，如果再年轻点、漂亮点，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