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娇平静的声音像是在诉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眼里娇柔的笑意痴缠的恨，可殷怀瑾从那双含笑的眸中，窥见了内里的荒凉。


    他的娘子，在难过。


    殷怀瑾眼神触动着，他想要上前抱住对方，却见到洛娇对他歪歪头。


    属于洛娇的妖气，从她的身躯中冒出。


    无数阴影在暗中搅动。


    那令人窒息的妖气，化作万千锁链将殷怀瑾的四肢缠住。


    脖子被拉起，殷怀瑾放松身体任由洛娇将他悬挂在空中，没有任何的反抗。


    他只是看着那个蹲在地上仰头在笑，却双目悲凉的小花妖。


    “疼吗？”


    那些人为了护她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那她呢。


    她该多疼啊。


    “疼！”


    洛娇眼里有着水光，尾音带着未散尽的潮气。


    她望着殷怀瑾，一滴泪从眼尾坠落。


    殷怀瑾闷哼着咽下喉咙中的血腥，因这一滴泪，浑身气血差点逆行。


    “我好疼啊，夫君。”


    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亲人惨烈死去的痛楚。


    更何况，那么多人为她而死。


    哪怕她愿意和那些族人一起留在这里，可他们依旧拼尽全力托举她。


    只因想让她这个小花妖看看外面的世界。


    灌输的那些仇恨，也只是想让小妖有个信念，好好活着。


    “娘子。”


    妖力散开那一瞬，殷怀瑾一把将人搂在怀中。


    他想要拂去她脸颊的泪痕，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刹那微微颤抖，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


    最终只是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蹭了一下。


    殷怀瑾捧着洛娇的脸颊，细细亲吻着洛娇脸庞上的泪水。


    咸咸的泪没入口腔又滚过喉咙，那抹苦涩让殷怀瑾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刺痛着。


    “是我不好。”


    他吻着洛娇湿润的眼眸，爱怜的，疼惜的，没有一丝情欲。


    追逐到洛娇的唇，薄唇和女子软红的唇贴在一起，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夫君，谢谢你。”


    流过泪的眼眸宛若晴空，那么漂亮。


    她抓着殷怀瑾的手，继续带着人往下走。


    “夫君，陪我一起去接我的族人回家吧。”


    他们等她许久了。


    一步步，往下。


    落下的步伐如此沉重。


    殷怀瑾跟在洛娇的身边，和她十指相扣，以保护者的姿态，走入这暗狱的最下面。


    周家吸引了猎妖司足够的注意力。


    再加上这处暗狱属于秘密，藏得很隐秘，看守的人不多。


    当他们发现有人进来后，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花香。


    浓烈的花香在这暗狱中肆意游荡，那些看守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口鼻处溢出黑血。


    对于这些助纣为虐的人，洛娇一个都没放过。


    下面牢房很多。


    每一间牢房都关押着妖。


    人有善恶，妖也如此。


    进入猎妖司的妖，本该都是恶贯满盈才对，可从其中一些牢房中的妖物身上，殷怀瑾没有看到罪孽，而是……纯粹。


    只是那份纯粹经过摧残后，变得空洞麻木。


    这些妖或是靠着墙壁，或是躺在地上，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给予关注。


    那份死寂，让殷怀瑾产生强烈的怀疑。


    猎妖司到底在做些什么。


    “夫君，觉得失望吗？”


    猎妖司非表面上那么正义。


    洛娇想到了最初看到的关于殷怀瑾的剧情。


    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殷怀瑾很优秀，年纪轻轻一身法力就无人能及。


    他是天师山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天师。


    在他在长安除妖之行圆满结束后，他回了天师山。


    本该继承掌门之位，却意外发现天师山的秘密。


    在那座被无数猎妖师称作圣地的山峦下面，囚禁着无数的妖物。


    那些妖物被放血割肉，被惨无人道的研究着。


    每一天都有妖死在天师山。


    孽气冲天。


    好的，坏的。


    只要是妖，统统都是天师山的狩猎目标。


    殷怀瑾甚至发现，他的那个师父还会强行让人和妖媾和，只为生下半妖。


    天师山想要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


    人妖血脉生下的孩子具有很大的不稳定性，凶残冷酷，却容易掌控。


    他们将其称作……妖兵。


    妖兵计划中，殷怀瑾是重要的一环。


    可他做不到接受。


    只因殷怀瑾的一句质疑，那个好师父就将殷怀瑾视作背叛。


    殷怀瑾死了，死在他恩师的毒杀中。


    他死后，连尸体都被那人当做材料投喂妖兵。


    那时她就在想，当殷怀瑾选择站在她这边，最终发现真相后，会如何。


    是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恩师，还是袖手旁观。


    走到暗狱最深处，牢房中蜷缩着几个身影。


    洛娇将锁链打开快步走进去。


    “表姐。”


    她摸了摸最爱美的牡丹花妖脸上丑陋的疤痕，抿着苍白的唇，催动妖力为她疗伤。


    玉楼春盛放在这阴冷的牢狱中，带来阵阵芬芳。


    属于洛娇的妖力，链接到他们的身上，一点点抚平他们身上的伤口。


    那一株淡粉，唤醒了牡丹妖们的神智。


    牢房中唯一的男妖在看到洛娇时，眼里满是错愕和绝望。


    “小娇，为什么回来？”


    “是……”


    是失败了吗。


    是他们连最小的妹妹都没能保护吗？


    “小哥哥，我回来救你们。”


    洛娇握住洛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小哥哥，我活着，活着很好。”


    “我杀了很多仇人，我还嫁人了，我的夫君是个很厉害的猎妖师。”


    她指了指身旁的殷怀瑾，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绚烂到足以驱散所有的阴寒。


    “小哥哥，还有姐姐们，小娇来接你们回家了。”


    妖力的灌入，让重伤的妖一个个苏醒。


    在听到洛娇的话语后，他们哽咽着摸着洛娇的脑袋，只是看向殷怀瑾的眼神带着刻骨的仇恨，却因洛娇的存在，而选择无视了。


    “我能走。”


    谢绝殷怀瑾的搀扶，洛溪站起来，瘦骨嶙峋。


    在将洛娇送出去后，那些人就对他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们当时是想求死的。


    可那些人偏偏要用药物吊着他们，以折磨他们取乐。


    幸好。


    幸好他们坚持下来了，才能再一次看到妹妹。


    “我们走。”


    洛娇小心搀扶着伤势最重的姐姐，给了殷怀瑾一个眼色后往外走去。


    在外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也算是榨干她的好姑姑最后的利用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