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不是声音。


    是一种，能让神魂都为之粉碎的，纯粹的，寂灭的波动！


    万仞高山，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从山巅到山脚，每一粒尘埃，每一块岩石，都在同一瞬间，失去了“存在”这个概念。


    没有爆炸，没有烟尘，没有光芒。


    就是那么突兀地，凭空地，消失了。


    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仿佛那片空间，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轻轻地，抹去了一块。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之前那因血雨狂欢而沸腾的人潮，那因神罚降临而压抑的议论，在这一刻，尽数归于虚无。


    整个万法门旧址，千万生灵，仿佛集体被抽走了魂魄，变成了一片了无生机的雕塑之林。


    风，停了。


    云，凝固了。


    就连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得迟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地，望着那片，突兀出现的，巨大的，虚空。


    然后，他们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


    落在了那三十三座，永远跪拜在坟前，脸上凝固着无尽痛苦与恐惧的人形石雕之上。


    落在了那面，高耸入云，刻满了无上神功，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巨大石碑之上。


    最后，落在了那句，依旧回荡在每个人脑海中，冰冷彻骨的警告之上。


    “如此碑下场者，杀无赦！”


    噗通。


    不知是谁，双腿一软，第一个跪倒在地。


    他不是修士，只是一个跟着商队前来，想要碰碰运气的凡人武者。


    他不懂什么叫化神大能，也不懂什么叫本命精血。


    但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那座山的消失。


    那是一种，超越了他毕生认知，超越了他想象极限的，神迹！


    不，是神罚！


    他跪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连抬起头，再看一眼天空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这一跪，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成片成片的，人，跪了下去！


    那些刚刚还在为修为突破而欣喜若狂的散修。


    那些之前还在幸灾乐祸，嘲笑宗主们狼狈模样的看客。


    在这一刻，他们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敬畏！


    他们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他们今天所见证的，不是一场复仇。


    也不是一场审判。


    而是一场，改天换地的，神谕！


    那个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男人，不是在向三十三宗宣战。


    他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一个，全新的，由他来制定的，铁血规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


    是顺我者，才有资格活！


    逆我者，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天……天尊在上……”


    一个刚刚突破到金丹期的老散修，嘴唇哆嗦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尊称。


    他朝着九天之上的那艘飞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浅坑！


    “天尊在上！！”


    “我等，谨遵天尊法旨！”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跪伏的人群中，爆发开来！


    千万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


    他们眼中，再无贪婪。


    再无野心。


    只剩下了，狂热的，臣服！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世界的天，变了。


    而他们，是第一批，沐浴在新世界曙光之下的，幸运儿！


    与地面上这狂热的朝拜景象相比，悬停在半空中的那几十艘宗门飞舟之上，却是一片，死寂的，绝望的地狱。


    紫阳剑宫的旗舰飞舟之内。


    所有弟子与长老，都面如死灰地，看着光幕中，那座已经化作石雕的，白发苍苍的宫主。


    看着下方，那黑压压的，跪伏朝拜的人群。


    看着那座，被夷为平地的，万仞高山。


    他们的身体，在抖。


    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悲伤。


    是纯粹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宗主被罚跪百年，化作石雕，受万魂噬心之苦。


    镇派功法被公之于众，沦为烂大街的货色。


    宗门最顶尖的一批化神长老，尸骨被埋在了这里，永世蒙羞。


    紫阳剑宫，这个屹立了上万年的神剑宗门，它的脊梁，它的根基，它的未来……


    在今天，被那个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一寸一寸地，全部敲碎了！


    “大……大长老……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年轻的内门弟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望向了飞舟内，仅存的一位化神长老。


    那位须发皆白的大长老，浑浊的眼中，一片茫然。


    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逃？


    往哪里逃？那座山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们的飞舟敢动一下，下一秒，就会连同飞舟上的所有人，一起化作宇宙的尘埃。


    报仇？


    拿什么报仇？用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去挑战一尊，能够言出法随，抹平山川的，神明？


    那不是报仇，那是自寻死路！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人心。


    可他却悲哀地发现，任何语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能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瘫倒在了椅子上。


    “听天由命吧……”


    这四个字，宣判了紫阳剑宫的死刑。


    也同样，宣判了其他三十二宗的，最终结局。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宗门飞舟中，疯狂蔓延。


    “嫣然号”之上。


    徐立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朝拜的，狂热的人潮。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这足以载入史册，让后世传颂亿万年的景象，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了苏嫣然的身边。


    他伸出手，再次将那个因为恐惧与震撼，而身体冰凉的女孩，轻轻揽入怀中。


    “走吧。”


    他轻声说道。


    “去……去哪里？”苏嫣然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


    “回家。”


    徐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疲惫。


    “回我们的，万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