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法旨。”


    那冰冷、淡漠，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尔等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然，天道有好生之德。”


    “今，罚尔等于此地跪拜百年——”


    “以尔等残躯为碑，以尔等残魂为铭，日夜承受万魂噬心之苦。”


    “百年之后，因果了结，尔等自可离去。”


    百年！


    跪拜百年！


    以残躯为碑！


    以残魂为铭！


    还要日夜承受……万魂噬心之苦！


    轰——！！！！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是对他们肉体、尊严、宗门根基的摧毁。


    那么这最后的法旨，就是一场，针对他们神魂的，永无止境的，凌迟！


    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不……不要……”


    紫阳宫主那张苍老如树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自审判开始以来，最为惊骇欲绝的神情。


    他想要逃！


    然而，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别说站起来，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他只能跪着。


    绝望地，跪着。


    而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宣判，还在继续回荡。


    当最后一个字，从徐立口中吐出。


    异变，陡生！


    呜——呜——呜——


    那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悲鸣，再一次，从万法门旧址的每一寸土地之下，疯狂地涌出！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漆黑如墨的怨气，从泥土中钻出，像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瞬间就缠绕上了跪在坟前的三十三位宗主！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同时从三十三位宗主的口中爆发而出！


    那不是肉体上的痛苦。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极致的战栗与恐惧！


    在场千万修士，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这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们看到，那些黑色的怨气，并没有攻击宗主们的肉身，而是像拥有生命一般，顺着他们的七窍，疯狂地，钻了进去！


    下一秒。


    紫阳宫主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再是紫阳剑宫的宫主。


    他变成了一名，万法门的外门弟子。


    一千二百八十三年前，宗门被围攻的那一天，他正和师兄弟们在演武场上练剑。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飞舟，看到了如同蝗虫过境般的，三十三宗的修士。


    看到了护山大阵，在第一轮齐射之下，就轰然破碎。


    看到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师长，为了保护他们，被一道剑光，斩成了两半！


    看到了娇俏可爱的师妹，被一群状若疯魔的修士围住，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看到了整个万法门，那座他从小长大的仙家福地，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人间炼狱！


    恐惧！


    绝望！


    无助！


    还有那刻骨铭心的，被背叛的，滔天恨意！


    “不！这不是我！我不是万法门弟子！我是紫阳宫主！我是凶手！我不是受害者！”


    紫阳宫主的神魂，在疯狂地咆哮，挣扎！


    他想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可是，没用。


    那股由数万亡魂凝聚而成的，滔天怨念，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神魂，强迫着他，以一个受害者的视角，去亲身体验，那场由他亲手主导的，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一遍。


    又一遍。


    永无止境！


    这就是，万魂噬心！


    不是简单的吞噬，不是粗暴的撕裂。


    而是最残忍的，感同身受！


    让你，变成我。


    让你，感受我的痛苦。


    让你，品尝我的绝望！


    外界。


    千万修士，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那三十三位跪在地上的宗主，看着他们那扭曲到极致，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面容。


    看着他们那剧烈抽搐，却又无法动弹分毫的身体。


    一股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可怕了！


    这种惩罚，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手段了！


    这是神魔的酷刑！


    而更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


    在承受着无尽神魂折磨的同时，那三十三位宗主的肉身，也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们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与水分，变得干瘪、灰败。


    一层石质的光泽，开始从他们的脚下，向上蔓延。


    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骨骼，他们的经脉……正在石化！


    他们，正在变成，真正的，石碑！


    一座座，永远跪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用他们那永世不得解脱的痛苦，来赎罪的，人形石碑！


    “咕咚。”


    人群中，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这荒诞、恐怖，而又充满了某种神圣审判意味的场景，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


    他们终于明白。


    那个男人，说要埋葬一个旧时代，不是一句空话。


    他，做到了。


    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


    看着那三十三座，正在缓缓成型，脸上还凝固着无尽痛苦与恐惧的人形石雕。


    所有散修的心中，再无半分贪婪与狂热。


    只剩下了，对那九天之上，神明一般的存在的，最深的，敬畏与臣服！


    “嫣然号”飞舟之上。


    苏嫣然的小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呆呆地看着光幕中那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身体在徐立的怀中，瑟瑟发抖。


    她想说些什么。


    想劝徐立停手。


    想说，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没用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她所认识的，温润如玉的徐立了。


    他是一尊，从地狱中归来的，复仇之神！


    他的意志，就是天道！


    他的法旨，就是真理！


    就在这时，徐立动了。


    他缓缓松开了怀中的佳人，站起身，走到了飞舟的船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三十三座正在成型的石雕，越过了那千万名噤若寒蝉的修士。


    最终，落在了那面，刻满了三十三宗镇派传承的，巨大石碑之上。


    然后，他那淡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第三次，响彻整个中央神州。


    “今日起。”


    “此碑，立于此地。”


    “天下修士，皆可观之，皆可学之。”


    “若有宗门，敢私藏功法，垄断传承……”


    他顿了顿，吐出了让所有宗门都为之肝胆俱裂的最后八个字。


    “如此碑下场者，杀无赦！”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万法门旧址旁边，一座万仞高山，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