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这两个字，很轻。


    却像是一道温暖的溪流，瞬间流淌过苏嫣然那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让她因为极致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被泪水与惊恐浸透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徐立。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副淡漠如冰的神情。


    可苏嫣然却分明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她无比熟悉的，温柔。


    那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仿佛刚刚那个言出法随，抹平山川，将三十三位宗主化作石雕，以一人之力压塌一个时代的复仇之神，只是她的错觉。


    他还是那个，会在她受了委屈时，笨拙地安慰她，会为了她一句戏言，跑遍整座后山，为她寻找最甜野果的，徐立。


    “嗯……”


    苏嫣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徐立的怀中。


    她不再去看光幕中那地狱般的景象。


    她也不再去想那些被石化的宗主，和那个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她只想，紧紧地，抓住眼前这个男人。


    只要他在，哪怕是真正的地狱，对她而言，也是最温暖的，港湾。


    徐立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背。


    下一秒。


    “嫣然号”飞舟，那庞大如山岳般的船身，开始缓缓调转方向。


    它没有升空离去。


    而是，朝着下方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审判的，万法门旧址，缓缓地，降落。


    “动了！天尊的飞舟动了！”


    地面上，一个眼尖的散修，发出了激动到变调的尖叫！


    轰！


    跪伏在地上的千万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狂热目光，注视着那艘，缓缓降下的神之座驾！


    “天尊是要离开了吗？”


    “不！不对！飞舟是在下降！天尊……天尊是要降临了吗？！”


    “我的天！我……我们有机会，亲眼见到天尊的真容了吗？”


    激动！


    狂热！


    期待！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挺直了因为长时间跪拜而酸麻的脊梁，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待着神明投喂的雏鸟，眼中闪烁着，近乎于癫狂的光芒！


    然而。


    那艘飞舟，并没有降落在人群之中。


    它越过了那面巨大的功法石碑，越过了那三十三座新立的坟茔与人形石雕，最终，悬停在了那片，最核心，也最破败的，万法门内门废墟的上空。


    那里，曾是万法门的议事大殿，曾是藏经阁，曾是无数弟子挥洒汗水与青春的演武场。


    而现在，那里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嫣然号”的舱门，缓缓打开。


    徐立牵着苏嫣然的手，一步一步，从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御空飞行。


    就那样，脚踏虚空，仿佛脚下有无形的台阶，一步一步，从百丈高空，缓缓地，走了下来。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千万人的视线中时。


    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甚至忘记了心跳！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身穿朴素青衫的青年。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神光缭绕的异象。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黑发黑瞳，面容清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年。


    他的身边，却牵着一位，美到不似凡尘的，绝色仙子。


    他的身后，是那艘如同神明宫殿般的“嫣然号”飞舟。


    他的脚下，是那三十三座，永远跪拜，脸上凝固着无尽痛苦的，化神石雕！


    这种极致的，荒诞的，充满了矛盾的视觉冲击力。


    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就是……


    那位言出法随，抹平山川，以一人之力，埋葬了一个旧时代的神明？


    那位，被他们尊称为“天尊”的，至高存在？


    “恭……恭迎天尊！！！”


    短暂的死寂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更加狂热的朝拜声，冲天而起！


    这一次，他们磕头磕得更加用力！


    他们呼喊得更加声嘶力竭！


    他们心中的敬畏与臣服，在亲眼见到徐立的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对于下方那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朝拜，徐立却恍若未闻。


    他的眼中，没有那千万狂热的信徒。


    也没有那三十二艘，依旧停在远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宗门飞舟。


    他的眼中，只有身边的女孩，和脚下这片，浸染了他童年所有记忆的，故土。


    他松开了苏嫣然的手。


    苏嫣然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徐立……”


    她看着脚下这片，到处都是残破的砖瓦，焦黑的梁木，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早已风化成白骨的，同门尸骸的废墟。


    这里，就是他说的，“家”？


    这里，充满了死亡，充满了怨恨，充满了，一千二百八十三年的，不甘与悲怆。


    这不是家。


    这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徐立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朝着这片，广袤无垠的，死寂的废墟。


    轻轻地，张开了五指。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创造”与“生命”气息的波动，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瞬间，扩散开来！


    下一秒。


    神迹，降临了！


    只见，那废墟之上，所有的断壁残垣，所有的碎石瓦砾，所有的枯骨尘埃……


    在这一刻，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没有飞起，没有移动。


    而是，无声无息地，开始“溶解”！


    它们分解成了，最原始，最纯粹的，五行灵力！


    土黄色的，金锐色的，碧绿色的，湛蓝色的，赤红色的……


    亿万道，米粒大小的，最精纯的五行光点，从废墟的每一寸土地中升腾而起！


    一时间，整个万法门旧址，都被一片，绚烂到了极致的，五彩光雨所笼罩！


    “这……这是什么？！”


    “灵气！是精纯到了极致的五行灵气！”


    “天啊！神明……天尊他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梦幻般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而苏嫣然，更是用小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能感受到。


    徐立，正在动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至高法则！


    那不是破坏！


    那是……分解与重组！


    是“万法神功”的第二层境界——法则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