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赢了吗？他保全了紫阳剑宫。可是，代价呢？


    他亲手下令，斩了自己的恩师。他逼着自己的弟子，去屠戮自己的同门。他带着整个宗门，变成了一头为了活命可以疯狂撕咬任何人的野兽。


    现在的紫阳剑宫，还是那个传承万年、以剑证道、傲骨铮铮的紫阳剑宫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想。


    他只知道，那个男人的“法旨”还没有结束。


    “嫣然号”飞舟之上。


    徐立看着那副已经“干净”了许多的地图，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淡漠。他轻轻拍了拍怀中佳人的后背，柔声道：“好了，血已经流够了。”


    苏嫣然慢慢抬起头，小脸上带着泪痕：“结束了吗？”


    “不。”徐立的回答简单而直接，“这只是开胃菜。”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面巨大的光幕，再次下达了新的“神谕”。


    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响彻整个中央神州。


    “投名状，我已收到。”


    “现在，履行你们最初的承诺。”


    “所有一千二百八十三年前参与围剿我万法门的罪人，自废修为，三日之内徒步前往万法门旧址，跪地忏悔！”


    轰——！！！！


    如果说之前的命令是让他们自相残杀，那么这道新的命令就是对他们进行最极致的公开羞辱！


    徒步！前往！


    整个中央神州何其广袤！从北域到南峰大陆，从西漠到东海之滨，动辄便是亿万里之遥！


    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习惯了御空飞行、习惯了传送阵法的化神大能、元婴老祖们，自废修为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然后像最卑贱的囚犯一样，用双脚一步一步走过这片他们曾经作威作福的大陆！


    这已经不是惩罚了！这是在剥夺他们作为一名修士最后的尊严！


    这是在向整个大陆的所有生灵宣告——看，这些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霸主！现在，他们连狗都不如！


    紫阳剑宫之内。


    那名刚刚因为宗门得以保全而松了一口气的太上长老，在听到这道新的命令之后，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徒步……他……他要我们徒步去……”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他也是当年参与围剿的“功臣”之一！他本以为只要自废修为就能换来一条生路、换来宗门的存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死亡之前还有这样一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羞辱之旅！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一万倍！


    紫阳宫主那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他那张死灰色的脸颊上无声滑落。


    他知道，那个男人要做什么了。


    他不仅仅是要复仇。他是在摧毁三十三宗数万年来建立起来的所有威严！他要让“宗门”这个词，在所有凡人、所有低阶修士的心中，从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图腾，变成一个可以被随意践踏、随意羞辱的笑话！


    这才是最狠的！杀人，诛心！他这是在刨三十三宗的根！


    许久。


    紫阳宫主再次睁开了眼睛。那里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都已消失，剩下的依旧是那片死寂的麻木。


    “执法堂。”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张承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同样沙哑：“属下在。”


    “去功劳簿上，把剩下的名字都找出来。”


    “废掉修为。”


    “然后……”紫阳宫主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了最后几个字，“让他们上路吧。”


    “遵……命……”


    张承的声音像是从被鲜血浸泡过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沙哑、干涩，充满了铁锈的味道。


    他转身，身后那数百名刚刚经历过一场疯狂杀戮、煞气还未散尽的执法堂弟子，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机械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的目标，是功劳簿上那些还活着的名字。


    紫阳剑宫，一座幽静的、灵气氤氲的洞府之外。


    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太上长老正盘膝而坐。他没有像云海崖那样选择反抗，也没有像七巧阁主那样自作聪明。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自己命运的终点。


    当张承带着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看透世事沧桑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来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张承没有回答。


    他只是对着这位曾经在他入门时还摸着他的头夸他“剑心通明”的师叔祖，深深地弯下了腰。


    然后，他直起身。


    “动手。”


    两个字，冰冷，无情。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麻木。


    他们走到那位太上长老的身前，一人按住一边肩膀。


    然后，其中一人抬起手，一掌狠狠地印在了那位太上长老的丹田之上！


    “噗！”


    一声闷响。


    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皮球。


    那位太上长老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口蕴含着他毕生修为的精纯元气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他那张鹤发童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皮肤变得松弛，长出了褐色的老人斑。


    头发从银白变成了枯黄，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茅草。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不堪。


    仅仅一瞬间，他就从一个仙风道骨的化神大能，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凡人。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带走。”


    张承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两名弟子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架起那位已经昏死过去的太上长老，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一声求饶，没有一丝犹豫。


    剩下的，只有绝对的、冰冷的服从。


    ……


    同样的一幕，在焚天谷、在西漠佛国、在东海之滨……在中央神州剩下的三十三宗之内，同时上演。


    焚天谷。


    谷主亲自动手，将他的一位结义兄弟——也是当年参与围剿的“功臣”之一，双腿打断，丹田废除。


    “大哥……你……你好狠的心……”那位长老瘫在地上，怨毒地看着他。


    焚天谷谷主双目赤红，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脸对着脸，用嘶哑的声音咆哮道：“狠？老子要是不狠！现在被从世界上抹掉的就是我们整个焚天谷！几万弟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


    “我……”


    “带下去！让他上路！”


    谷主一把将他扔在地上，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