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扣押
作品:《回到清朝做买办》 领队的军官脸色煞白,额角冒冷汗。
他们拢共百来人,街头的建筑工人却黑压压一片,怕有数千之众。
另有一拨工人直冲领事馆,眨眼间便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租界里人声鼎沸,脚步杂沓,桌椅碰撞声、呼喊声混作一团,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来得太急,快得像惊雷劈落,连荷枪实弹的军队都傻了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领事馆内,巴富尔贴在窗棂上,望着街道上群情激愤的工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就是杰克的反击?
他在脑子里过了无数种报复手段,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却从没料到,对方会搬出这些扛锄头、握凿子的建筑工人。
他们的动作也太快了。
更出奇的是,这些人围住各式建筑后,并没像疯狗似的打砸抢。
反倒在各班头的吆喝下,排着歪歪扭扭却不散的队列,无声地站着,像一排排沉默的山。
江边的英军营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
身着红色军服的英军士兵从营房里蹿出来,手忙脚乱地集结,皮带扣撞击声清脆刺耳。
码头上的炮艇烟囱冒出黑烟,锅炉嗡嗡增压,船身微微震颤,缓缓启动。
旗舰“复仇女神号”甲板上,贺布上校手搭凉棚,能清清楚楚看见岸上街道上攒动的人头,像密密麻麻的蚂蚁。
“上校,华人暴动了!”副官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急腔。
“陆战队集结完毕了吗?”贺布声音沉得像铁块,目光锐利如刀。
“已经列队待命。”副官顿了顿,补充道,“但巴富尔先生传信,让我们暂时不要开枪。”
“这个老东西,搞什么鬼!”贺布眼睛一瞪,腮帮子鼓起来,语气里满是不满和暴躁。
“巴富尔先生说,这些华人没主动攻击,咱们要是直接开枪,反倒会激化矛盾。”副官小心翼翼地复述。
贺布脚一跺甲板,沉声道:“给我备马车,我要去见巴富尔!”
巴富尔的马车碾过石板路,车轮咕噜作响。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成队列奔跑的建筑工人。
他们穿着棉麻混纺的蓝色粗布衣服,袖口磨得发白,裤脚卷到膝盖,却跑得齐整。
若非这身打扮,旁人定会以为是正规军队——即便奔跑,他们仍能保持基本队列,脚步声“闼闼闼”,整齐划一,敲在人心上。
贺布手下的陆战队只有五十人,另有一个连队、一百多仆从兵,此刻正被围在颠地银行仓库里,插翅难飞。
岸上住着不少洋人,炮艇的舰炮威力再猛,也不敢轻易开火,怕误伤自己人。
真要打起来,能赢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些华人都是胆小鬼,听到枪响就四散奔逃。
陈家湾的码头上,水汽弥漫,带着江风的咸腥味。
李星元的船刚靠岸,就见数十艘小船在码头边聚集,像一群贴水的水鸟。
码头之上,一队队身穿黑色短装的汉子列阵等待,个个腰杆笔直,手上都托着火铳,枪口朝上,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
李星元走南闯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队伍。
“老董,你可知他们是哪路军队?”李星元回头,问身后的老仆。
老董是行伍出身,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闻言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回大人,听说川沙有支陈家湾民团,两次击败盐匪,还上报过巡抚衙门,想必就是他们。报上说,他们用的是洋枪。”
“老董,你看这儿约莫有多少人?”李星元又问。
老董目光扫过码头和小船,沉声道:“大概三百人。这种小船,一船能装二十人,刚好十五艘,人数对得上。”
话音刚落,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船。
一艘小船快速划来,船桨拍打着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小船上的人端着洋枪,枪口隐隐对着他们,眼神警惕。
李星元的几名护卫立刻绷紧了神经,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老爷,咱们还是走吧!大军出动,最忌讳被人撞见。”一名护卫低声道。
“要不您亮明身份,让他们放行?”老董凑到李星元身边,小声建议。
李星元摇了摇头,眼神平静:“不必,随机应变,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他转向护卫,语气沉稳:“都不要轻举妄动。”
小船很快靠了上来,船头上的汉子嗓门洪亮:“你们是哪里人?在这儿干什么?”
李星元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谦逊:“老夫是个读书人,游学至此,刚好路过。”
“对不住了。”那汉子语气客气,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喙,“我们有紧急行动,既然你们看见了,还请诸位到陈家湾暂且做客,傍晚便送你们离开。”
这分明是软禁。
“好。”李星元答应得干脆利落,“索性我们也不赶时间。”
小船引路,将他们的船带到码头上。
李星元下了船,终于看清了这些民团的模样——一个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脸上带着庄稼人的憨厚朴实,眼神却透着股坚定。
在基层军官的口令声中,他们不断调整队列,有序登船,动作麻利,没有半分拖沓。
一艘艘运兵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江面,快速离开码头。
李星元心中巨震,他的附标营业做不到这么整齐。
他忍不住搭话:“这位军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如今天下太平,总不至于要打仗吧?”
那军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没接话,转身继续指挥登船。
李星元见状,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言,自顾自打量起周围的景象。
刚登上码头,不远处就有一座露天堆场。
堆场上,两座煤炭堆成的小山,黑黢黢的,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分外显眼。
离堆场不远,是一座长达数十米的厂房。
厂房是砖石结构,墙体厚实,屋顶开着一排小窗,一侧墙壁下,整齐排列着五座大烟囱,正缓缓冒着淡灰色的烟。
厂房里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持续不断,震得人耳膜发颤,心里也跟着有些焦躁。
再往里走,又是一间数十米长的工坊。
里面“叮叮当当”“砰砰乓乓”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无数把锤子在同时敲击,力道极重,绝非普通铁锤所能发出。
看样子,这里怕是一座铁匠铺,而且规模不小。
这样的厂房一路向北延伸,足足有数十座,南北东西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棋盘上的棋子。
东边远处,还有几处新建的地基,工人正忙着搬砖、和泥,忙得热火朝天。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走出了工坊区。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生活区。
两层高的民房一字排开,每一排至少有数十户,上下两层各两间房,每家都带着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搭着偏房,该是厨房;墙角开辟着小菜园,种着青菜、萝卜,绿意盎然。
菜园边上立着压水井,几位妇人正围着井台洗衣服,说说笑笑,声音柔和。
这里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与刚才工坊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引路的汉子没有停下脚步,一直穿过生活区。
忽然,一阵朗朗的读书声飘了过来,清晰悦耳。
前面,竟是一座学堂。
学堂的教学楼是两层砖石结构,白墙黑瓦,只有屋顶是熟悉的中式飞檐,古色古香。
三排教学楼通过连廊连接,侧面还有配房,楼与楼之间形成了方正的天井,里面种着几株桂花树。
教学楼后方,是一片巨大的操场,用碎石铺就,平坦开阔。
学校门口有两人站岗,看模样竟是半大的孩子,他们手中拄着长矛,矛尖上的红缨随风飘动,眼神却有模有样地透着严肃。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书生站在门口,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书卷气。
“沈校长,这几位客人路过码头,麻烦你让他们在学堂休息一天,下午我来送他们走。”引路的军官冲着年轻书生喊道,语气客气了几分。
“好的,王班长。”年轻书生颔首应下。
他正是沈若之。
此前已经接到通知,学堂要临时作为看押场所,关押路过的可疑人员,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学堂有自己的武装——校卫队,成员都是学校里年纪稍大的孩子。
这里既有小学堂,也有初级学堂。
有些大孩子之前没读过书,只能从小学堂学起,他们和成年民兵一样参加训练,平时在学校里也会轮流承担保卫工作。
沈若之带着一队校卫队刚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李星元身上,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都呆愣在当场。
“恩、恩师?”他脸上写满震惊,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眶微微泛红。
李星元也愣住了,上下打量着他:“沈若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这人,还是他当年做知府时点的秀才。
当初见他资质不算顶尖,但人品高洁、勤奋好学,便多点拨了几句,没想到竟结下了师生情缘。
“沈校长,你们认识啊?那再好不过了!”王班长见状,咧嘴一笑,“我还要去码头警戒,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带着手下的人跑步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口。
“恩师,您怎么会来这儿?”沈若之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礼。
李星元连忙扶住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胳膊:“为师出来微服私访,刚好路过这里,没成想被他们‘请’了过来。”
“恩师勿怪!”沈若之连忙解释,语气带着歉意,“实在是有突发情况,陈大人怕走漏风声,才让大家小心戒备,委屈恩师了。”
“快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星元拉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