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茶摊
作品:《回到清朝做买办》 租界,颠地洋行。
大厅空荡,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落在地板的积尘上。
理查德?颠地站在当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口,浑身透着不自在。
靠伍绍荣搭手,他总算招了些人,让这家空壳子洋行开门营业。
此刻,那些新招募的职员正弯腰在库房里翻查,木柜开合的吱呀声在空厅里回荡。
一个戴圆框眼镜的职员直起身,手里攥着空账本,声音发紧:“理查德大班,公司的财务室里——一分钱都没有。”
另一个职员紧跟着附和,头垂得更低:“账目……也不见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
一个学徒模样的小子探进头,语气怯生生的:“先生,颠地先生的护理师来了。”
门被推开,一个胖乎乎的妇人迈进来。
她穿深色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到理查德面前站定,眼神像秤砣似的压过来。
“我认识你,理查德。”妇人开口,声音又沉又硬,脸上没半点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跟在老颠地先生身后跑。”
理查德皱紧眉,往后缩了缩肩:“你是?”
“我跟了老颠地先生几十年,”妇人下巴微抬,语气没松半分,“现在你接管洋行,往后的开支,是不是该从你这里要?”
理查德喉结动了动,强撑着摆起大班架子:“夫人,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胖女人嗤笑一声,双手叉腰:“没问题。但我要今年的伙食费——以前小姐都是每天给我当天的花费,现在总不能断了吧?”
洋行里的人早撤空了,就这女仆留着。
毕竟老颠地还躺着,得人 24小时照看。
理查德盯着妇人紧绷的脸,终是叹口气,朝旁边的职员递了个眼色,让人给了钱。
到现在为止,他一分钱都没得到,反倒是倒贴了不少。
可麻烦没停。
又一个职员气喘吁吁跑进来,额角挂着汗:“大班!工厂那边的工人全都撤走了,仓库也被那些人建筑公司的人封锁了!他们说……说要咱们把大楼的建设费用结清,才让进仓库!”
伍绍荣跟在理查德身后,背着双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冷眼旁观,可眼底藏着震惊——洋行被突然封锁,里面的人居然能带着东西顺利撤离;还有陈林那边,反制的速度快得超出预料。
他们现在看似攥住了颠地洋行,实则手里只有个空壳子。
洋行最值钱的,是仓库里那些货;至于那几座工厂,连投产都没投产,半分价值都创造不了。
理查德转过身,声音带着慌乱:“伍先生,您看现在怎么办?”
他本就是颠地家族里的小角色,在伦敦靠着营业部的死工资过活,没半点真本事。
这次能来东方,全靠伍绍荣搭线。
如今出了乱子,他早没了主意。
伍绍荣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稳:“不要慌。你现在是这家公司的大班,有诉求,就跟租界讲。领事馆不就是为你们这些洋行服务的吗?”
……
租界壹号,陈林的办公室里,窗户开着,风把桌上的文件吹得微晃。
黄润棠推门进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几分雀跃。
“陈先生,所有人都转移出来了。那些洋人员工,我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先回去了。”
陈林从文件堆里抬头,嘴角勾了勾:“好,老黄,你干得不错。当初我建议珍妮提拔你,果然没看错人。”
这话让黄润棠眼睛亮了,腰杆都直了些,语气里带着感激:“全靠陈先生您提携。当初还是我跟着詹姆斯在街上遇到您,没想到就结了善缘,您可是我的贵人啊!”
“还要麻烦你多盯着点,”陈林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放缓,“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好的,陈先生!”黄润棠点头应下,可眉头又轻轻皱起,语气里带了点担忧,“就是……仓库那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陈林笑了,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里透着笃定:“咱们就等着那边出事情。不出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牌了。”
……
川沙城南码头上,风裹着水腥味吹过来,浪花拍着岸边的石头,发出哗哗的响。
一艘小船慢慢靠岸,船身晃了晃,几个穿长衫的精壮汉子跳下来,动作利落。
他们的长衫看着宽大,却掩不住底下结实的身型,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有力的手腕。
随后,一个老者踩着木板走下船。
他穿一身略微褪色的长衫,布料平整,看着像个教书先生,手里还攥着个旧折扇。
在他身后,跟着个更显苍老的奴仆,腰微微驼着,手里拎着个小包袱。
“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安全?”老仆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眼神不安地扫着周围。
李星元瞪了他一眼,语气沉了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什么不安全的?”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还有,不要叫我大人。”
老仆赶紧收了眼神,双手拢在身前,拱了拱手:“是,老爷。”
“也别拱手了,自然点。”李星元说着,抬脚踏上了岸,鞋底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又在地上跺了跺脚,语气里带着点惊讶:“这码头倒是修得不错,石板路面,得花不少钱吧?”
旁边茶水铺的老汉听见了,笑着搭话:“客官,这可不是石板,是水泥板!您看这一块块,多整齐!”
老板的话接得快,语气熟稔,一看就是说过无数遍。
纠正客商的错误,早成了他的日常。
“水泥板?是不是三合土?”李星元停下脚步,看向老汉,眼神里带着疑问。
“这可比三合土强多了!”老汉放下手里的茶壶,语气里带着点自豪,“里面用铁丝做了框架,不容易压碎。我当初看着工人们做的,先用铁丝做出架子,套上模具,再把活好的水泥倒进去,几天就凝固得跟石头一样硬!”
他说得绘声绘色,手还比划着,像是在重现当时的场景。李星元听他说了这么多,便掏出钱,笑着说:“给我们每人来一杯茶水。”
老汉应着,很快端来几碗热茶,水汽袅袅,带着淡淡的茶香。
李星元刚要端碗,老仆赶紧凑过来,小声道:“老爷,让小的先喝。”
李星元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他知道仆从是一片好心。
等老仆端起碗喝了一口,他才拿起自己的碗,慢慢喝了起来。
放下碗,他又看向茶摊老板,语气平和:“你在这里摆茶摊,收益怎么样?”
老板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语气谦虚:“养家糊口罢了,小本买卖。”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好在咱们厅官有规定,不许任何人对沿街摊贩收钱。上一次有个士绅子弟来敲诈商贩,厅官大人知道了,直接把对方的家都抄了!”
他说的是宋家的事,语气里带着解气。
李星元眉头微挑,接着询问道:“那一定是收了城门税吧?厅衙不收钱,靠什么运作?”
他是从基层走上来的,对地方官府的运作模式了如指掌。
一个地方官府要养那么多人,光靠正税根本不够。
“客官,您这就错了!”老板摆了摆手,语气肯定,“咱们川沙不一样,老百姓一分钱都不用交!商税、农税、厘金,统统都免了。这是咱们厅官给咱们的承诺——只要他在一天,咱们海门厅就一分钱不用交!”
李星元心里一惊,倒吸了口冷气。他知道,这么做其实非常危险——通常只有准备造反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收买人心。
他压下心里的波澜,又问道:“听说你们厅官不是科举出身?”
茶摊本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老板也乐意跟客人搭话——客人聊得久了,自然会口渴,免不了多喝几壶茶。
他拿起茶壶,给李星元的碗里续满茶,笑着说:“管他是不是科举出身!对百姓好、能干实事,就是好官!”
“我跟您说,咱们厅官看着个子高,实际上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嘴上的胡子都没长出来呢!”
老板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神秘,“可人家做的大事,比那些老官多得多!他会洋文,一年多时间就成了租界的大买办,身家百万!”
“他为啥不收税?因为咱川沙每年要交的税,不过万把两白银,人家自己就垫上了!”
“还有啊,人家在川沙建工厂,把流民都安置进去了。那些穷流民,以前连饭都吃不上,被赶得东奔西跑。咱们陈大人就买了块荒滩,半年时间就建了好多工厂。现在那些人每个月领着薪俸,旱涝保收,日子比咱们还强呢!我都想去工厂干活,就是年纪大了,人家不要喽!”
老板说着,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羡慕。
李星元点了点头,语气诚恳:“这倒是不错。不管种地还是从商,能解决百姓温饱,就是好事。”
他是个务实的人,之前跟陈林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对方跟着宫慕久剿匪,立了功,授了个候补县令。
他也知道,对方是走了总督衙门的路子买的官——这种事在大清司空见惯,李星元自己不会做,但也不会去干预壁昌的决定。
“客官,我跟您说,这都不算什么!”老板又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更大的兴奋,“咱们大人还准备自筹资金修海堤呢!您知道咱们川沙为啥这么穷吗?还不是年年海水倒灌,地里长不了庄稼!”
李星元心里一动,眉头皱起,语气里带着惊讶:“嘶,修海堤可是要花很多钱的。朝廷拨款吗?还是跟你们摊派?”
“嗨!朝廷会出钱?那太阳得从西边出来!”老板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朝廷连流民都不管,还会给咱们修海堤?陈大人更不会跟俺们收钱。再说了,这海堤修一下,动辄几百万两银子,整个川沙的钱凑一起,也不够零头啊!”
“那他自己出钱?”李星元追问,眼神里满是好奇。
掌柜的摇了摇头,手里的茶壶晃了晃,却没再说话。
李星元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好奇更甚了——这陈林,到底打算怎么筹钱修海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