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伍绍荣
作品:《回到清朝做买办》 厅衙食堂里,木桌擦得发亮。
唐仁站在桌旁,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焦急:“大人,两淮盐运使派了个人到下沙盐场,要我们今年年中必须上交五千担海盐。”
陈林刚夹起一筷子青菜,手顿在半空。
“什么?五千担?”他眉头猛地皱紧,语气里满是诧异,“之前不是说今年不用交盐了吗?”
之前借盐匪袭击的由头,已经上报盐运使衙门,免了一年的盐赋。
他本想趁这一年,好好改造下沙盐场——建晒场,把煮盐改成晒盐。
煮盐这工艺,早过时了。
晒盐工艺其实早有,没被用起来,主要是杂质太多。
但经陈林改造后,这问题早解决了。
要知道,制盐也跟化学沾边。
盐碱本就是化学原材料。
陈林的打算很明确:先改工艺,再提盐产量。
等天下乱了,就撇开朝廷自己干。况且他手里还握着造雪花盐的技艺。
等他的盐造出来,两淮的盐估计就没市场了。
就像后世普通家庭,谁还吃大盐粒子?除非腌咸菜。
可两淮盐运使之前都不管这边了,怎么突然又来这么一出?
“唐仁,两淮盐运使现在归谁管?”陈林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在他印象里,盐运使好像不归地方管。
唐仁对朝廷制度门儿清,立马躬身回话,语气笃定:“大人,两淮盐运使原本归巡盐御史管,直接听陛下诏令。但道光十年(1830年),两淮盐政裁撤,归两江总督兼管。”
他顿了顿,接着说:“此后,两江总督成了两淮盐运使的直接上级,各省盐官从盐运司往下,都得听督抚的。”
“两江总督不仅管江苏、安徽、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还兼管两淮盐务,对两淮盐运使有统属权。”
陈林往嘴里扒了口米饭,嚼着却没半点味道。
“两江总督?”他低声重复,眼神沉了沉。
“难道是有人通过璧昌来对付自己?”
他之前运作官职,全靠宫慕久,没绕开他去攀附江苏巡抚或两江总督。
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得并不明智。
他把自己和宫慕久绑得太紧,可宫慕久说不定早有了新选择。
“唐仁,上半年的漕粮什么时候起运?”陈林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回大人,五月份起运。现在是四月,还有一个月。”唐仁连忙回话,以为陈林在担心川沙厅的漕粮上报,又补了句,“咱们厅的免税期到了,今年要筹集五千担粮食,下官觉得问题不大。”
可陈林心里另有打算。
“唐仁,下沙盐场那边,你跑一趟,看看晒场的建设进度。”他语气放缓,条理清晰,“要是赶不上,就组织人手先煮一批盐上交。”
“是,大人。”唐仁躬身应下。
陈林没打算在盐业上跟上面翻脸。
很明显,这是个坑。盐业是朝廷的钱袋子,沾了盐业的事,没一件是小的。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这边陈林吃着午饭,上海县衙里,吴健彰也正陪着客人。
他的餐桌摆着四菜一汤,青瓷碗碟透着精致。
客人是番禺怡和行的掌柜伍绍荣。
伍家在鸦片战争前,是十三行的行首。
现在租界的怡和洋行,原先叫渣甸洋行。
为了借伍家怡和行的名声,才改了名。
由此可见,伍家在粤商里的影响力有多深。
说起来,在粤商阵营里,伍家是运筹帷幄的将军,而吴记顶多算个马前卒。
可这伍家,也是番禺最大的汉奸。
伍绍荣在鸦片战争前后,没少干龌龊事。
道光十八年(1838年),他听说林则徐要去广州禁烟,偷偷把消息告诉了义律和旗昌洋行。
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英军围攻广州,靖逆将军奕山打输了要投降,伍绍荣掏了八十多万银元,还陪着广州知府余保纯跟义律谈判,签了《广州停战协定》。
《南京条约》签了后,广州的公行制度取消,伍绍荣从封建兼买办性官商,彻底变成了买办商人。
虽说行首的位子没了,但伍绍荣在粤商里的领头地位,半点没动。
上百年时间,十三行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买办利益团体。
吴健彰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坐在三十多岁的伍绍荣面前,却恭敬得很。
他亲自给伍绍荣倒了杯茶,茶壶嘴离杯沿老远,生怕洒出来。倒完后,他小心翼翼地问:“行首,这次北上,不知是为了何事?”
伍绍荣个子不高,五官却俊逸。
他穿一身精致的丝绸马褂,领口袖口绣着细花纹。
头上的瓜皮帽上,一颗蛇胆绿的珠子,在光线下亮得扎眼。
他没碰茶杯,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点揶揄:“这不是过来给你站台吗?听说你吴健彰,被沪上一个小辈欺负了——不仅丢了一船货,还被人家讹了五十万银元。”
“行首见笑了。”吴健彰的脸“腾”地红了,像块猪肝。
他攥紧了手,心里的怒火差点压不住,声音却还是低着,“行首放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这个姓陈的了。”
“嗯,我相信你。”伍绍荣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没多少信任。
但他也没继续嘲讽吴健彰,而是话锋一转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拿下江海关。”吴健彰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狠劲。
“嘶……”就连见惯大场面的伍绍荣,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吴健彰,满脸不可置信:“江海关可是苏松太道兼管的。你一个上海县令……”
“所以我准备先拿苏松太道下手。”吴健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手指在桌沿上抠了抠。
“需要行里帮忙吗?”伍绍荣看出来了,吴健彰不是在开玩笑。
“办掉宫慕久不难。”吴健彰语气笃定,眼神亮了亮,“当今江苏巡抚李大人正在整顿吏治,我手里有宫慕久的把柄。只要捅到李星元那里,宫慕久的官位就保不住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沉下来:“问题是怎么拿到苏松太道的位置。
现在等着要实职的官员,到处都是。”
“那你一定是想到办法了?”伍绍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吴健彰脸上。
“是的。”吴健彰点头,声音压得更低,“我的这个县令,就是璧昌大人给的。只要五十万两,璧昌那边就能保我当苏松太道,另外还能把江海关交给我们运营。”
他越说越兴奋,眼神里闪着光:“到时候,从沪上进出的商品,都得从江海关走一遍。我算过,现在沪上每年进出口的货物,价值已经有数千万两之多了。”
伍绍荣听着,心里也动了。
这可是块大肥肉啊。
最重要的是,掌控了江海关,他们就能轻松把沪商、浙商压下去。
粤海关本就在他们手里,要是再拿下江海关,大清的海上贸易,就还握在他们手里。
“好,这五十万两,行里借给你。”伍绍荣放下茶杯,语气郑重,“不过你这次,一定不能失手。”
“吴掌柜,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我们十三行永远是一体的。”伍绍荣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带着点威严,“满人的皇帝坐天下,我们十三行就是海上的皇帝。朝廷要倚仗我们,洋人想赚钱,也得看咱们的眼色。”
他顿了顿,眼神更沉:“唯有这样,咱们粤商家族才能千古流传。”
伍绍荣的话,既是鼓励,也是鞭策——提醒吴健彰,永远别忘本。
“行首放心,吴某明白自己是哪里人。”吴健彰连忙表态,腰弯得更低了。
“我还会在沪上待一段时间。”伍绍荣又说,“德庇时公使给了我一封信,我会跟巴福尔先生谈一下。到时候,我们双方一起对付那个姓陈的。”
吴健彰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色,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还是行首您厉害。怡和洋行也对那个姓陈的恨之入骨,他们也会站在咱们这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您要小心颠地洋行,他们跟姓陈的走得非常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