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顾家夜宴,沪上论势
作品:《回到清朝做买办》 顾福昌向来节俭,传闻连点灯的油都要省着用。
可今晚,顾府大门前却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烛火映得门庭亮堂堂的。
管家候在门口,见陈林和潘起亮过来,赶紧上前拉开厚重的木门,躬身引他们进门。
没走几步,管家却突然停住,笑着说“还有点琐事要处理”,便匆匆离开了。
陈林不是第一次来顾府,知道花厅的位置,便带着潘起亮自行往里走。
穿过一进宽敞的正厅,眼前出现一道连廊,廊边堆着假山,种着花木,枝叶交错间,视线被遮去不少。
“哎呦!”
突然一声轻呼传来,一道倩影从廊侧冲了出来。
陈林本能地伸手去扶,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进鼻腔,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冲出来的竟是个少女。
少女比陈林矮一头,穿紫色夹袄,粉色马面裙,肌肤白得像雪。
云鬓上插着支金步摇,烛火一晃,步摇上的珠串轻轻颤,在黑夜里泛着微光。
“对不起,对不起。”少女低着头,声音细弱,像受惊的小鹿般转身快步逃走。
陈林的手依旧悬在半空,指尖似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潘起亮则盯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眼神发直,整个人都僵住了。
“嘭!”
陈林先回过神,抬手一巴掌拍在潘起亮脑门上。
“呆子,看什么呢?走了。”
“啊?哦哦!”潘起亮猛回神,脸颊微红,有些尴尬地应着,脚步却还下意识往少女消失的方向瞟。
“这大户人家的院子就是不一样。”走在连廊上,潘起亮四处张望,眼睛都看直了,“地面擦得一尘不染,到处都是花花草草,还能听见鸟叫。”活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算什么?”陈林笑了笑,“顾家已经算低调的了。”
眼前这庭院,在江南顶多算个中等地主大院。
陈林后世去过不少江南园林,论奢华,都比这里强得多。
他记得,后来这豫园被杨坊买下,改成私家园林,规模比现在的顾府大了不知多少。
而此时的杨坊,还只是个普通买办。
仅仅几年后,他就能买下整座豫园,可见这是个造富的时代。
陈林握着那么多超前的学识,没理由比不上这些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花厅外。
远远的,就能听见厅内传来谈话声,夹杂着茶杯碰撞的轻响。
候在花厅外的下人,看了眼陈林身后的潘起亮,笑着引潘起亮去不远处的偏厅休息,又侧身请陈林进花厅。
“看,说曹操曹操到!小陈先生,快进来坐!”
陈林刚进门,顾福昌就笑着起身招呼,语气热络。
陈林赶紧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快步上前扶住他:“顾先生,您快坐下——小子可受不起您这么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看向花厅里的另一人。
那是个中年人,剑眉星目,皮肤光洁,唇上的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穿一身藏青色长衫,布料考究,看着极为得体。
“来,小陈先生,我给你介绍下。”顾福昌拉着陈林走到中年人身边,笑着介绍,“这位是咱们沪上的父母官,吴县尊。”
接着,他又转向吴云:“少甫,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陈林小友。”
吴云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扫过陈林,语气诚恳:“小陈先生果然面相不凡,看着就比寻常少年沉稳。”
顾福昌在吴云面前说话随意,没有半点商人见官员的谄媚;吴云也没摆官架子,态度亲和。
陈林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没料到,顾福昌说的“大人物”,竟是上海县令吴云。
他可是刚在县衙大牢里待过的,吴云肯定知道他的事。陈林年纪虽小,却懂人情世故——人家给面子,他不能不低头。
“两位长辈可别这么夸我。”陈林躬身抱拳,语气恭敬,“叫我陈林就好,‘先生’二字,实在担当不起。”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顾福昌笑着打圆场,冲门外喊了声,“来人,看茶!”
没一会儿,下人端着茶盘走进来,给三人各递上一杯热茶,又摆上几碟精致的点心。
“陈林,你曾进过学吗?”刚坐下,吴云就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像长辈问晚辈家常。
“回县尊的话,小子没进过学。”陈林双手端着茶杯,腰微微弓着,“只是跟着洋人学了几年西学,懂点皮毛。”
吴云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唇上的短须,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听顾先生说,你精通西学,尤其擅长格物——不错,不错。若是再好好钻研中学,做到中西合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县尊谬赞了。”陈林赶紧抱拳,语气愈发谦逊。
“哎,这话就见外了。”吴云摆了摆手,笑着说,“今天这里没有‘县尊’,我是顾先生的同乡,也是他的好友。你就把我当长辈,不用这么拘谨。”
吴云心里清楚,顾福昌对一个少年如此客气,必然有原因,他可不敢轻视陈林。今天来赴宴,说白了就是帮顾福昌收拢人心。
“我有个好友,也擅长西学。”吴云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惋惜,“你要是早来几天,还能跟他交流交流。不过他刚中了进士,已经去东台赴任了。”
“少甫,你说的可是魏默深?”一旁的顾福昌突然插话,语气带着惊讶,“他终于中进士了?”
“是啊。”吴云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默深受林公之托,编纂《海国图志》,耽误了不少学业。不然以他的学识,早就该高中了。”
陈林原本没听过“魏默深”这个名字,可听到“《海国图志》”四个字,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可是初中历史课本里的高频考点!魏默深,不就是魏源吗?
“小子哪里敢跟魏公比。”陈林赶紧插话,语气诚恳,“魏公编纂《海国图志》,是为了开国人眼界,小子这点本事,不过是雕虫小技。”
“你也不用太谦虚。”顾福昌笑着拍了拍陈林的肩膀,“你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比如那水泥助凝剂,默深可做不出来。”
说完,他话锋突然一转,看向吴云,语气里带着点探究:“少甫,你说这练知府,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
这话一出,陈林心里猛地一紧。
他赶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脸上的异样。
吴云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上面已经定调了,说是积劳成疾,心疾发作。听说朝廷还准备追授他光禄大夫的头衔。”
“哦?这也太巧了。”顾福昌说着,突然转头看向陈林,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陈林,你说是吧?”
“是是是。”陈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赶紧放下茶杯,连连点头,不敢多话。
“听说那帮粤人,还准备给练知府立碑建祠。”顾福昌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哼,最伤心的,估计就是他们了——少了个能帮他们打通关节的靠山。”
吴云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他是官场中人,有些话顾福昌能说,他却不能说——一旦说错,就是祸从口出。
“粤人帮着洋人倒卖烟土,把咱们江南弄得乌烟瘴气。”顾福昌越说越激动,看向吴云,语气里带着期盼,“少甫,你说朝廷什么时候才能重启禁烟啊?再这么下去,不出十年,江南的财富,十之八九要被洋人吸走!你看看现在,每天都有人因为烟土家破人亡,多少传承几百年的家族,就因为后人吸鸦片,断了根!”
说到最后,顾福昌面露忧伤,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痛心。这番话发自肺腑,连陈林都被感染了,心里泛起一阵沉重。
吴云也跟着长叹一声,眼神里满是无奈:“顾先生,不是我不想管。如今朝廷上下,以‘稳’为主,谁都不敢得罪洋人——否则就是‘擅开边衅’啊。”
上次跟洋人打仗,朝廷几乎赔光了家底。
这个时候谁要是再挑起事端,怕是要被诛九族。
他虽是沪上县令,却根本拦不住洋人通过其手下买办把烟土沿着水路走私到江南各地。
“陈林,你说说。”顾福昌突然转头看向陈林,眼神里带着期许,“你觉得,咱们大清有可能击败洋人吗?”
“能!当然能!”陈林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话一出,顾福昌和吴云都愣了——他们原本以为,陈林会顺着“朝廷实力不如人”的话往下说,没料到他会如此肯定。
两人对视一眼,都等着陈林解释。
“顾先生,吴大人。”陈林坐直身体,语气严肃起来,“论人口,咱们大清有四万万,英吉利不过两千万——咱们是他们的二十倍。论国土,英吉利虽有殖民地,可本土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跟咱们大清没法比。论财富,咱们天朝有几千年历史,积累的财富,更是他们的百倍不止。”
他顿了顿,打了个比方:“这就像大象和豺狼。大象见到豺狼会跑,不是打不过,是因为胆小。可要是大象拿出决死的心思冲上去,豺狼难道会不害怕吗?”
“好!说得好!”顾福昌猛地拍案叫好,眼神发亮,“陈林,我收回刚才的话——谁说你不懂中学?这比喻,说得比不少读书人都透彻!”
吴云也投来赞许的目光,看着陈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他并非无能之辈,只是身在官场,受限于教育和环境,只能选择韬光养晦、无为而治,看起来平庸罢了。
陈林的话,恰好戳中了他的心事——大清不是打不过洋人,是没有战斗的决心。
或者说,朝堂上的那些人,根本不想打。
他们在意的从不是输赢,而是自己的特权能不能保住。
对于吴云,陈林的心理上也非常复杂。按照道理,其与陈林父亲的死有一定关系,刘威毕竟是县衙的人。
但是陈林知道,吴云估计都不知道这事儿。大清的胥吏欺上瞒下,这是出名了的。
现在接近吴云,对于他的事业有巨大的帮助。
这个时候他做出什么选择,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