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剖心析韩非,借刀乱君臣
作品:《操控祖宗:从长平之战到千年世家》 章台宫内,将君臣二人的身影,在巨大的地图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张薄如蝉翼的帛书,被樊夫用两根手指轻轻拈着,仿佛拈着的是整个韩国的国运。
“风来了?”嬴政的声音低沉,压抑着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与兴奋,“韩王安竟敢囚我使臣!这是在自寻死路!丞相,寡人现在便下令,命桓齮大军,即刻兵临城下,踏平新郑!”
少年的君主,血气方刚。在他看来,这等同于韩国已经将宣战书递到了他的面前。任何犹豫,都是对大秦威严的亵渎。
“王上,请息雷霆之怒。”樊夫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那密信上写的,不过是某地秋收的寻常报告。
他将帛书平整地放在案上,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后半句:“王上,韩王囚使,是愚蠢,是意料之中。而韩非夜会姚贾,才是这盘棋局中,真正的变数,也是我等最大的胜机。”
嬴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落在那一行字上:“韩非……他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大秦退兵?还是说,这是韩王君臣演给寡人看的一出双簧?”
“双簧?”樊夫抚须,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王上,弱国无巧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韩王安若有此等心机,韩国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够穿透千里,直视新郑驿馆中那个孤独的身影。
“臣斗胆,为王上剖析韩非之心。”
“其一,此人乃法家集大成者,其学说,讲究‘法’、‘术’、‘势’三者合一。他深知,今日之韩国,‘势’已尽失,唯有在‘法’与‘术’上寻求一线生机。他见姚贾,是想绕开他那位刚愎自用的君主,尝试用他自己的方式,以‘理’与‘法’,来与我大秦周旋,为韩国求存。”
“其二,韩非虽有大才,却终究是书生之见。他或许以为,国与国之间,亦可如断狱一般,辨明是非曲直。他想探明我大秦的底线,甚至可能想用割让些许土地的代价,来换取和平。这在他看来,是‘明智’之举,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殊不知,在我大秦眼中,这恰恰暴露了他与韩王之间的裂痕,暴露了韩国高层,已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樊夫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韩非此举,已犯了为臣之大忌——绕君行事,私会敌使。无论他本意如何,在多疑的韩王安眼中,这与通敌何异?张平刚刚因此而倒,他韩非,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同一条路。”
一番话,层层递进,将韩非的动机、性格乃至他即将面临的命运,都剖析得淋漓尽致。
嬴政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冰冷的理智所取代。他终于明白了樊夫那句“风来了”的真正含义。
这阵风,不是韩国的挑衅之风,而是韩国内部自乱阵脚的败亡之风!
“丞相的意思是……”
“按兵不动。”樊夫斩钉截铁地说道,“王上若此刻因使臣被囚而发兵,固然是师出有名,却也正遂了韩王安的意。他可以借此,将韩国上下的矛盾,由君臣之争,转为敌我之恨,同仇敌忾,共御外敌。如此一来,反倒让他凝聚了人心。”
“可若我等按兵不动,甚至对使臣被囚一事,不闻不问,又当如何?”
樊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森然:“我等不问,有人会替我等去问。韩王安囚禁了姚贾,却迟迟等不来秦国大军的雷霆一击,他会作何感想?他会更加猜忌,更加恐惧。他会想,秦国为何还不动手?是不是在等待什么?是不是……在等他那位刚刚私会了秦使的相国,给他送去更大的‘投名状’?”
嬴政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杀人诛心之计!
秦国不动,压力便会全部回到韩国的朝堂之上。韩王安的猜忌,会像毒草一样疯狂滋生。而韩非,则会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他的一片救国之心,在君王的猜疑面前,将变得一文不值,甚至会成为催命的符咒。
“欲破其国,先乱其君臣。欲乱其君臣,先诛其心。”樊夫缓缓说道,“我等只需再添一把火,便可让这君臣离心之势,彻底无可挽回。”
“如何添火?”嬴政追问道,他已经完全被樊夫的思路所吸引。
“再派一使。”樊夫伸出两根手指,“不过,此使不去新郑,而是前往南阳大营,公开犒赏三军。同时,命罗网,将一个消息,‘不经意’地传入新郑。”
“什么消息?”
“就说,秦王对姚贾使臣深陷囹圄,心急如焚。然,秦国丞相樊夫力劝,言韩国相国韩非乃当世大才,深明大义,正与姚贾使臣共商两国和平大计,不日即将传来佳音。秦王深以为然,故而按兵不动,静候佳音。”
“噗……”
饶是嬴政,听到这番话,也险些失笑。
这哪里是解释,这分明是递刀子!
这番话传到新郑,传到韩王安的耳朵里,会是什么效果?
秦国的丞相,在夸赞韩国的相国?
秦王因为相信韩国的相国,所以才按兵不动?
这等于是在告诉全天下,他韩非,就是秦国在韩国的内应!
韩王安就算再愚蠢,也绝不可能容忍一个被敌国“认证”过的“贤臣”。
届时,韩非的下场,可想而知。
“妙……实在是妙!”嬴政抚掌赞叹,他看着樊夫,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叹服,“丞相此计,兵不血刃,却比利剑更为伤人。杀人于无形,诛心于庙堂。寡人,受教了。”
“传令!”他的声音,沉稳而威严,“命,国尉尉缭,即刻启程,代寡人犒赏南阳三军!命,罗网,将丞相方才那番话,一字不漏地,送到新郑每一个想听,或不想听的人耳朵里!”
“诺!”
樊夫静立于殿下,微微垂首。
窗外,渭水依旧东流,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