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论韩终落子,谋国始发声

作品:《操控祖宗:从长平之战到千年世家

    咸阳的黎明,总是带着一股来自渭水平原的清冽之气。


    嬴政早已在殿内等候。少年君主同样一夜未眠。


    “丞相,”


    见到樊夫进来,嬴政甚至没有安坐于王位之上,而是快步走下台阶,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新郑之事,成了。”


    “恭喜王上。”樊夫躬身行礼,姿态一如既往地谦恭平和,“此非臣一人之功,乃王上天威所致,李斯廷尉筹划之功,罗网将士用命之果。”


    嬴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重新走上王座。他示意樊夫坐下,然后将那份帛书递了过去。


    “寡人看了一夜,”他沉声道,“每一个细节,都与丞相当初的推演,分毫不差。韩王安的猜忌,明姬太后的恐惧,百官的噤若寒蝉……甚至连张平最后的嘶吼,都仿佛在寡人耳边响起。”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樊夫:“丞相,告诉寡人,为何人心,竟能脆弱至此?张平为韩相十数年,根基不可谓不深,为何一夕之间,便土崩瓦解,竟无一人为之辩解?”


    樊夫知道,真正的教导,从此刻方才开始。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在讲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回王上,人心本不脆弱,但权位动人心。张平之败,非败于我等之计,实乃败于三点。其一,败于其功高震主,早已为韩王所忌。君臣之间,一旦信义不存,便只剩下赤裸裸的利害。我等所为,不过是给了韩王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借口。”


    “其二,败于其树大招风,早已为同僚所妒。满朝公卿,平日里仰其鼻息,心中却早已怨愤丛生。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此乃人之常情。当他失势,落井下石者,只会比雪中送炭者多出百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樊夫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


    “他败于韩国之弱。国弱,则君疑臣,臣贰君,上下离心,人人自危。若韩国国力强盛,君王自信,纵有流言,亦不过是癣疥之疾。然则今日之韩,已是风中残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令其君臣惊惧,进而做出最不智之举。”


    一番话,字字珠玑,将一场阴谋诡计,上升到了国家战略与人**度的高度。


    嬴政静静地听着,眼中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思索。他反复咀嚼着“势”这个字,仿佛要将它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张平已倒,韩国朝堂必将大乱。依丞相之见,接下来,寡人该当如何?”


    “静观其变,再推波助澜。”樊夫答道,“张平倒台,相国之位悬空,韩王安为求稳定,必会从宗室之中,拔擢贤能之士。臣料,那个屡次上书变法,颇有才名,却因出身旁支而不受重用的韩非,将很快进入韩王的核心圈。”


    “韩非?此人乃大才,若为韩王所用,岂非于我大秦不利?”


    “王上睿见。”


    樊夫抚须微笑。


    “韩非确有大才,其才在于‘术’,而不在于‘势’。他欲在韩国推行变法,势必会触动旧有贵族的利益。一个内耗不休的韩国,远比一个由张平统领,铁板一块的韩国,要容易对付得多。”


    “届时,”樊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大秦只需寻一由头,便可名正言顺,兴兵伐之。”


    嬴政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计谋,而是真正的“谋国”。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将一个国家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寡人,明白了。”嬴政缓缓点头,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他站起身,走到殿中的巨幅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那个被秦、魏、楚三国包围的,小小的“韩”字之上。


    “传寡人旨意,”他的声音,已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君王威严,“今日朝会,便议韩国之事!”


    一个时辰后,咸阳宫大殿。


    百官齐聚,气氛肃穆。


    当来自韩国的官方通报,由谒者当众宣读出来时,整个朝堂,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


    “韩国相国张平,通敌叛国,已被下狱问罪!”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有人会相信这套官方说辞,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韩国,这颗挡在秦国东出道路上的第一颗钉子,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了。


    就在此时,丞相樊夫出列,手持玉笏,朗声上奏:


    “启奏王上。韩国骤生内乱,君臣相疑,国本动摇。此于我大秦而言,既是良机,亦存隐忧。若韩国因此倾颓,为三晋所分,则我大秦东出,将面临更为复杂的局面。臣以为,当此之时,我大秦应高举信义之旗,遣使问责。”


    “问责?”一名武将出列,不解地问道,“丞相,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樊夫转向他,微微一笑:“将军稍安勿躁。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大秦乃天下霸主,行事当有王者风范,岂能行趁人之危的宵小之举?”


    他转回身,面向嬴政,继续说道:“臣请王上,遣一能言善辩之使臣,前往新郑。其一,为‘质问’韩王,为何无故罢黜重臣,其二,为‘安抚’韩国人心,言明我大秦无意趁虚而入,其三,亦是借此机会,详查韩国虚实,观其朝堂之变,为我大军下一步行动,提供最准确的情报。”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无不叹服。


    一石三鸟!


    既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又麻痹了敌人,同时还能刺探军情。这等阳谋,堂堂正正,却又让人无法防备。


    廷尉李斯随即出列,躬身附议:“丞相所言极是。法度之外,亦有礼度,此举,合乎法,亦合乎礼。”


    嬴政端坐于王位之上,看着殿下配合默契的樊夫与李斯,看着满朝文武那敬畏的神情。


    “准奏!”


    “命上将军桓齮,率十万大军,移驻南阳郡,以备秋蒐。命使臣备下国书,三日后,启程新郑!”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