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皓齿宫中杯酒冷,相国府前王旗悬

作品:《操控祖宗:从长平之战到千年世家

    咸阳,丞相府。


    夜已三更,府内万籁俱寂,唯有樊夫的书房,依然亮着一豆孤灯。


    樊夫的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自己正在做一件史无前例之事,亲手辅佐并塑造一位未来的天下之主。这种满足感,远胜于任何封爵与赏赐。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桌案上那盏安静燃烧的油灯。灯火稳定,预示着一切,都将如期而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新郑王宫,皓齿宫内,正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宫殿之内,灯火辉煌,温暖如春。数百名韩国的王公大臣,按照官阶爵位,分坐于两侧的长案之后。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酒,宫廷乐师在殿下演奏着雅乐,数十名舞姬舒展着水袖,如穿花蝴蝶般翩翩起舞。


    高居主座的,是今日的寿星明姬太后,她身着华服,满面春风。身侧,则是韩王安,他强作欢颜,频频举杯,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


    群臣之首,相国张平,端坐于离王座最近的席位。他看起来比前些时日憔悴了许多,但依旧维持着相国的威仪。他举杯向太后与韩王敬酒,言辞恳切,礼数周全,仿佛近期的种种流言与打压,都与他无关。他相信,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君王终有清明之时。


    宴至中巡,酒过三爵。


    韩王安放下酒杯,轻轻拍了拍手。乐声与舞蹈戛然而止,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母后寿辰,寡人与诸位臣工同贺,实乃我大韩之幸事。”韩王安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响,“为感念母后恩德,亦为表彰诸位臣工辅弼之功,寡人特命少府,于库中拣选先王遗物数件,赏赐给几位劳苦功高的元老重臣。”


    群臣纷纷起身谢恩。


    内侍官高声唱名,几位老臣依次上前,从内侍手中接过赏赐的玉器、宝剑,感激涕零地叩首谢恩。


    气氛被推向了一个高潮。


    最后,内侍官用一种格外洪亮的声音喊道:“宣:相国张平,上前领赏!”


    张平心中微微一动。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缓步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老臣惶恐,何德何能,敢受王上如此厚赐。”


    韩王安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相国为我大韩操劳十数年,劳苦功高,寡人与母后,都铭记于心。此物乃先王生前最为珍视之物,今日,寡人便将它转赠于相国,望相国能体会寡人一番心意。”


    两名健硕的内侍,抬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箱,缓缓走了上来。箱子看起来颇为沉重,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把铜锁将它牢牢锁住。


    一名内侍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铜锁。


    韩王安亲自走下王座,来到张平身边,亲手为他揭开了箱盖。


    “相国,请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木箱之上。


    张平心中那丝不安愈发浓重,他深吸一口气,向箱内看去。只见箱中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上面放着几卷用作填充的旧丝绸。而在丝绸之间,一捆用魏国特有的深褐色丝带捆扎的竹简,赫然在目!


    韩王安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而是伸手,将那封帛书拿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


    “……静待相国信号,新郑城门一开,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届时,韩地之半,皆归相国所有……”


    韩王安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皓齿宫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殿中那位权倾朝野的相国,眼神从尊敬,变成了惊恐、怀疑与鄙夷。


    坐在宗室席位中的韩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那份出于公心的密报,是如何被利用,演变成了今日这场精心策划的“人赃并获”。


    “不……”张平的声音嘶哑干涩,他指着那封帛书,身体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这不是我的!这是诬陷!是彻头彻尾的诬陷!王上!老臣对大韩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他猛地跪倒在地,向着韩王安连连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忠心耿耿?”韩王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他将手中的帛书狠狠地摔在张平的脸上,“这就是你的忠心耿耿?你将寡人,将我大韩的江山,当成你换取半壁河山的筹码!张平,你该当何罪!”


    “拿下!”


    随着韩王安一声怒喝,早已埋伏在殿外的王室卫队,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张平死死按在地上。


    “王上!冤枉!老臣冤枉啊!”张平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卫兵粗暴的动作所压制。他头上的相国冠冕被一把扯下,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官服,被粗暴地撕开。


    这位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国相国,在百官的注视下,在悠扬的雅乐余音中,如同一条死狗般,被拖出了皓齿宫。


    明姬太后自始至终,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张平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才端起酒杯,对着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群臣,淡淡地说了一句:“国中有此巨奸,实乃不幸。今日为哀家贺寿,诸位不必拘谨,继续饮宴吧。”


    然而,谁还敢饮?谁还敢言?


    那杯中的美酒,早已冷透。


    几乎在同一时刻,上将军暴鸢亲率三千精兵,闪电般包围了相国府。府中的亲卫、门客,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被尽数缴械,收押。


    新郑的夜,从未如此漫长。


    而远在咸阳的樊夫,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之后,终于在黎明时分,等来了那只携带着惊雷的信鸽。


    他展开那张薄薄的帛书,上面只有八个字:


    “尘埃落定,网已收紧。”


    樊夫将帛书凑到灯火前,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他缓缓站起身,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东方,天际线已现出一抹鱼肚白。


    一轮新的红日,即将升起。而一个旧的时代,正在落下帷幕。


    “王上,”他对着东方的晨曦,轻声自语,“臣,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