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寿宴前风起,永安宫夜语

作品:《操控祖宗:从长平之战到千年世家

    秦王政二年,秋。


    新郑的暑气渐渐散去,一丝凉意,随着落叶,悄然渗入这座百年古都的骨髓。


    城中的气氛,却因一场即将到来的盛事而显得有些燥热。再过三日,便是当今韩王之母,明姬太后的四十大寿。王室早已下令,届时将在宫中设宴,与群臣同庆。


    在这片浮华的表象之下,一股无声的暗流,正沿着宫墙的阴影,悄然涌动。


    永安宫,明姬太后的寝宫。


    宫殿内外,早已装点一新。地上铺着齐国运来的精美毛毯,角落的铜鹤香炉里,燃着来自南越的异香。明姬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由两名侍女轻轻捶着腿。她保养得宜,看上去年不过三十许,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久居深宫的倦怠与忧虑。


    她并不真正关心政治,但她关心自己的儿子,更关心自己能否安享这份荣华富贵。近来,她总能从儿子韩王安的脸上,看到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名面白无须,身形微胖的中年宦官,迈着细碎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中常侍,姓苟,单名一个“福”字。


    “太后,”苟福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老奴方才出宫采办寿宴所用的蜀锦,听到些……市井间的闲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姬太后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讲。哀家倒想听听,这新郑城里,又有什么新鲜事。”


    苟福又向前凑了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外面都在传……说相国大人,最近与府上几位来自魏国的门客,走动得有些频繁。还说……还说相国大人对王上重用韩非公子等年轻宗室,颇有微词,常在私下里感叹,‘韩不容我,自有容我之处’……”


    话音未落,明姬太后原本半闭的眸子,猛地睁开了。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的侍女。


    “此话当真?”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奴不敢妄言,”苟福立刻跪伏在地,“此乃市井流言,或许是小人妒忌相国,故意中伤。只是……只是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老奴心中不安,唯恐污了太后的圣听,又怕……又怕万一是真,耽误了国家大事。”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又成功地将一根毒刺,扎进了太后的心里。


    明姬太后沉默了。她深知张平在韩国的势力有多大,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位相国,向来是既倚重,又忌惮。她不懂什么朝堂制衡,但她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尤其是在秦国虎视眈眈的今天,任何一丝内部不稳的可能,都足以让她夜不能寐。


    “此事,王上可知晓?”


    “老奴不知。王上日理万机,这等捕风捉影的市井之言,想必也传不到天子耳中。”苟福答道。


    明姬太后缓缓坐直了身子。她看着窗外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备驾,哀家要去见王上。”


    夜,深了。


    韩王安的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他正对着一堆奏章发愁。北境的军报说秦军又增兵了,请求增拨粮草;南方的郡守又上书说今年雨水不足,请求减免赋税。国库空虚,人心浮动,每一件事都让他焦头烂额。


    就在此时,内侍通报,太后驾到。


    韩王安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相迎。


    母子二人在殿中相对而坐,宫人奉上热茶后,便被远远地遣开。


    “母后深夜至此,可是有何要事?”韩王安问道。


    明姬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幽幽地叹了口气:“再过几日,便是我四十岁的寿辰了。想当年,先王在时,何等意气风发,四方来贺。如今……唉,只盼着你能将这祖宗的基业守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眼圈便红了。


    韩王安心中一紧,连忙道:“母后说的是哪里话。儿臣虽不才,亦当竭尽全力,守我大韩江山。”


    “你守得住吗?”明姬太后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厉,“如今秦国大军压境,你却还在为国库空虚而发愁。可知为何国库会空虚?可知为何人心会浮动?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久居深宫,都听闻朝中有人与敌国私相往来,意图不轨!你这个做君王的,难道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


    韩王安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母后!此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明姬太后冷笑一声,“你那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张平!你以为他真是你股肱之臣?哀家听说,他早已与魏国暗通款曲,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卖主求荣!你若再这般姑息下去,只怕哀家这寿宴,便成了他的庆功宴!”


    母亲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韩王安的脑中炸响。


    他本就对张平心存猜忌,之前韩非的密报,暴鸢的调动,御史台的清查,都只是在一步步印证他的怀疑。但他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因为他害怕,害怕罢黜张平会引起朝局的巨大动荡。


    然而此刻,来自母亲的,带着哭腔的厉声指责,彻底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家国天下的忧虑,与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愧疚混杂在一起,化作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恐惧。


    他扶着桌案,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敢!”韩王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明姬太后见状,知道火候已到。她走上前,握住儿子的手,语气又变得温柔而恳切:“我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寿宴之日,百官齐聚,宗室皆在,正是你彰显君威,拨乱反正的最好时机。你只需……”


    她在韩王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韩王安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阴晴不定。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儿臣,明白了。”


    那一夜,无人知晓永安宫的夜语,究竟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第二日天明,王宫传出旨意,为庆太后寿辰,将开放府库,拣选一批先王遗物,于寿宴之上,赏赐给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