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夜奔
作品:《误认太子为兄长》 薛琅遵从他的诺言,在原地等她。
他满心欢喜——过往二十余年,从未有一刻像今朝这样,有这么确定的欢喜。
飞掠而过的时间、周遭的空气、微凉的夜风,天地万物,都蔓延着一股隐隐的甘甜。
如果不遇见她,如果月儿不这么百折不挠地接近他,薛琅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还能如此丰沛。
他幻想她买到的礼物。也许是商贩卖得什么小玩意儿,也许是香囊、巾帽、扇坠儿……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珍惜。
夜风徐徐吹起他的袖袍。
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时间变成了这个约定的见证者。
直到游人渐少,星光被层云遮盖。
直到烛火各自熄去,商贩收拾行囊。
薛琅无意识地握紧指掌。
他踏出一步,又收回。冷冷的残月照着他的肩,像照着一个木雕泥偶。终于,薛琅原地踱了几步,胸口的欢喜渐渐燃烧成无尽的忧虑和空茫。
两人已经过了回府的时刻,先寻来的是关悦。她出现在薛琅身后时,听到他低沉而微微沙哑的声音:“去找她。”
关悦立即起身,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里。
薛琅垂下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那是九龙玉佩的另外一半儿,这对玉佩一个是阳刻字、一个是阴刻字。他手中这个,写得是“怀瑾握瑜”。
温润的玉质让他暂时镇静,可是越镇静、越不发一言,他眼底的沉郁暗色就愈发汹涌,几乎铺满他的眸——
寒鸦飞上树梢,绕树飞荡的影子投在他脚下。
不多时,王彻与东宫卫一同赶到。王彻即刻下马,上前问他:“怎么,发生什么了?”
薛琅不语,他转头看向前来的骁骑侍卫,面无表情地吩咐:“即刻封锁这里,盘查把守从东市出城的各个要道,监管城中来过此处的人,关承,你带人分头去找梅姑娘,有人掳走了她。”
这是薛琅唯一想到的意外。
不然,她一定会回来的。
关承没有迟疑,立刻领命。就在此刻,关悦重新出现在面前,半跪行礼,将手中之物呈上。
那是一封信。
薛琅抬起手,临近拿起那封信的时候停了一下,手指微微顿了一瞬,随即取到掌中,撕开封泥,一边展信一边问:“在何处找到的?”
关悦答:“有一个行商尚未离开,说是受人所托,在此等一夜,转交此物。”
信纸很新,就是这两日写出来的。除了信,里面还鼓鼓地装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的针脚精巧而细致,并不是市卖货,绣着红梅。
信上写:
怀瑾哥哥,
我认错了人,把你当成我的兄长。对不起,我要走了,今生的亏欠,只能来世再还。
这个香袋是我绣的,你若生气,剪了它出出气。
梅月儿拜上。
风声吹得纸张簌簌,周围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四下寂然如死。
薛琅攥着信纸,指尖不自觉地扣进掌心。他迟迟不动,一旁的王彻靠近读了信纸,偷觑殿下的神色,好半晌才试探道:“还……封城吗?”
“封。”他说,“立刻去找。”
他的声音不受控的嘶哑,信纸破损,无意间刺破了掌心,点点鲜血沾在纸背上。
东宫卫领命而去,轻甲骁骑奔向四方。
薛琅仍立在那里,好似还遵从着什么“等候”的诺言。他再一次重读了信,这回,分崩离析的神智终于拢回脑海。
一股裂心的剧痛涌上胸口,仿佛有一件钝器,迟缓而用力地,在他身体里挖下去一块血肉……他第一时间只能感觉到失去知觉般的茫然。
她要走?
在这巨潮一般的痛楚中,他的思绪却保持着恐怖的清醒。薛琅开始历数过去的所有事,用每一个细节来拷问自己——
是不是哪里让月儿伤心了?是因为他不救齐骤么,还是因为他说过“请自重”那样的话?
他越回忆、越思考,这种锥心刺骨的疼便发作得越剧烈。薛琅不肯停下来,他还在想,月儿说认错了兄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只把他当哥哥?
无穷的细节逼问着他。
薛琅想到她扑入怀抱的温度,想到她临走之前落在唇角的轻吻,他几乎入了魔,反复体会那些亲密,任由这场骗局的每一道利刃落在血肉里。
直到他的喉口漫上来铁锈的味道。
“殿下,殿下?!”耳畔依稀的声音渐渐清楚,王彻着急地唤了好几声,见他看过来,才松口气,“我看你的魂也丢了。”
薛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道:“刚刚好像在耳鸣。”
“你年轻力壮,又是练家子,怎么会耳鸣?”王彻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小心了些,“要是找到梅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薛琅道:“带她回玉京。”
王彻摇了摇头,难以置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薛怀瑾,这绝非君子所为。她既然不愿,便是无缘,合该放手才是。”
薛琅道:“我和月儿的缘分还长,你说了不算。她说了,也不算。”
王彻被噎了一下,转而说:“要是找不到呢?现在早就耽搁行程了,我们收到京中发的六百里急递后,已经强留了一日。”
“那就一直找下去。”薛琅说。
此刻天色露出一线鱼肚白,晨光穿过重重云雾,已经是天明了。
他等到天明,终于明白,月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她不会回来。
薛琅深深地望着黎明的日光,沉默着转头登上马车。
他还是那个空荡荡的房子,漆黑、宁静,横平竖直,规规矩矩,里面没有任何波澜。
似乎,也并没有一只飞鸟来过。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抽离的思绪重归躯体,便立即被这种可怖的痛楚击碎。薛琅的脑海嗡鸣眩晕,他抬手撑住马车外壁,呕出一口血。
“殿下!”王彻震惊地扶住他,周围的几个随从也立时上前。
鲜血溢出唇角,沾在他苍白的唇锋。薛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擦了擦血迹,道:“没事。”
“没事?你……你,殿下,谁出问题,你都不能出问题!要是没有你,两位陛下早就指使着各自的心腹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国朝不能没有你,朝中的忠臣清流也不能没有你。”王彻是真的很紧张。
只是情志震动,气机紊乱,伤到心脉,并不是什么病。薛琅从小习武,清楚自己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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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道:“子同,你放心,我不会死。”
王彻懵然住口,他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叹气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薛琅闭上眼,过了半晌,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
星月与烛光交织,照着前路。
梅月儿起先还是走,偶尔回头,直至走出薛琅的视线范围,在这一刹,像不受控似的奔跑起来。
哗啦——她身上的金钗玉饰碰撞着丢在路上。梅月儿无心去管,她只在乎这一场狂奔、这一场逃亡。
她身段轻盈,像挟着花香的一缕风,穿过喧闹的东市。
一切她都安排好了,包括接她的船、行船驶向哪条路才能最快离开齐郡、乃至于离开青州……还有那封信、以及信里的香囊,她也都花了钱交给当地一位以守信著称的商人。
初秋的夜风灌入她的肺腑,一遍遍熨烫着她烧灼的五脏。她的脚步停不下来,连心腔似乎也空了,任由夜风穿堂来去。
赶到岸边,远离街巷烛火,星月已经黯淡了些。在黑暗的影影绰绰之中,能见到一艘船停在柳荫下。
梅月儿发髻松散,耳坠也丢了一只。她撕开艳色罗裙扔进水里,里面是一身朴素布衣。月儿登上船舱,跟撑篙人打了个照面。
她坐上船,气还没喘匀。小船便荡开水波,向远处飞去。
此刻,梅月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喉口腥甜。
她跑得太剧烈,一停下来,便止不住的咳嗽。舱外撑篙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关怀道:“歇一歇,缓口气,行程不长,丫头急甚么?”
她自称江湖儿女,为躲避催债,要去别的地方投亲靠友。这位撑篙人在当地很有信义,年纪大,熟识水路,已是最好的选择。
梅月儿委托他将自己送到卷云渡口去,在那里雇人、转乘福船,要安全许多。
船虽小,却因轻盈而速度极快。水路漫漫,她歇过来后,便探出头看向后方。
闹市的光芒一丁点儿都看不到了,想来,那封信已经交给薛琅。
他大概……会很生气,将她的香囊剪个粉碎,就此与她恩断义绝,自行回玉京去吧?
或是派人追她,要彻底地出出气……
梅月儿咽了一下口水,想到这里,像是被一只手拎起了后脖颈、有一种腾空般的不安。但做都做了,既然胆大妄为,她就不怕死。
就是薛怀瑾当面!她也——
她……
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梅月儿蔫巴巴地垂下头,缩回船舱。
小舟荡开涟漪,在残月之下,粼粼的波光闪烁着。
梅月儿摸了摸胸口,大部分的财物她都放在原处,放在那个桃木妆奁中。只换了几张银票,掖在衣服里面。还有二十两碎银子、几个散钱留在荷包里。
她下意识又去摸荷包,忽然间,触碰到一个极为温润的质地,是那块玉佩。
借着微弱的月色,她看清上面刻着“嘉言懿行”四字。梅月儿呆了半晌,连忙把它也塞进荷包中——忘了将此物还给他!
这似乎是薛怀瑾给未来妻子的信物,她怎么好拿着?不行……先避避风头,等他释怀另娶、彻底忘了她,再想办法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