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求死

作品:《亡国君是白月光

    暮色低垂,星野辽阔。


    苍茫大地之上,零星燃着几团火焰。


    将士们席地而坐,三五成群,火光照映在一张张鲜活生动的面庞上,他们或大笑或饮酒,或高歌或闲谈,无不沉浸其中。


    浑然不知,在不远处有几只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此处是大周北疆境内,天寒地冻,寸草不生。


    但火堆只要一燃起来,脱下沉重的盔甲,吃上一口羊腿,喝上一口烈酒,便不觉得冷了。


    在这些皮糙肉厚的汉子中间,坐着个年轻少年。


    他半背着周昭等人,身边放了只狰狞可怖的饕餮纹面具,火光将那面具映照得通红,勉强露出少年半张俊秀的侧脸来。


    偏生这么一副斯文面孔,在这营中却无人敢小觑。


    只因一年前孟舒来犯,就是他赶到雪松山报信,后来又献计攻下辽城,士兵们亲眼所见这少年单枪匹马就敢闯城,实乃后生可畏。


    有人起哄道:“阿鸢,听说你是从盛都来的,快说说那儿长什么样子?有俺们辽城大吗?”


    旁边的士兵推他一把,笑道:“我说赵六子,说你土包子一个你还急,那辽城能跟盛都比吗?”


    人群哄然大笑,赵六子长了张娃娃脸,急眼的时候更像个半大孩子,反驳道:“那咋啦!俺是乡下人,辽城是俺见过最大的城了!比俺们村......”


    “别管你那村啦!阿鸢,快跟兄弟们讲讲!”


    “对,对!”


    一双双眼睛望过来,亮晶晶的,盛满好奇。被叫做阿鸢的少年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抿了口酒:“谁说我是盛都来的?”


    赵六子不依不饶,眼尖道:“阿鸢,这就是你不对了!跟兄弟们喝酒,怎么还跟个娘儿们似的!”


    一只手在赵六子后脑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来人自然而然在周昭身边坐下,轻声笑骂道:“活该你讨不到老婆!”


    赵六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宁大夫,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还能是什么风?杨兄弟身上的香风呗!”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他俩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哎!”士兵压低声音,其余人凑近听他道:“我说祝兄弟跟宁大夫……晚上不会睡一个被窝吧!”


    “哎呦我操!”士兵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狗吃屎往前摔去,少年眼疾手快抓住他后背将人拽回来,回头微笑道:“霍将军来了。”


    “霍将军!”


    “霍、霍将军。”


    人群自动散开让出空位来,霍璋冲那少年点点头,叉开双腿往那儿一坐,便没人敢再说话了。


    他仰脖灌了几大口烧刀子,随意抹了把脸,露出一张比北疆雪山还要冷峻几分的脸来,目光好似最烈性难驯的鹰般巡视一圈儿,然后定格在一人身上,开口道:“燕飞,你小子嘴里是塞猪毛了?”


    “哈哈哈哈!”


    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士兵们又笑着闹着,有人吹起排箫,天幕之下歌声阵阵,火光熊熊。


    ……


    画面之外,朝安越看越不明白,忍不住道:“这些不像是宣朝士兵,这箫声却有几分熟悉。”


    陆轻苹道:“有点像乐府名曲,破阵子。”


    沈云起的目光则落在霍璋随身佩戴的那把剑上,奈何夜色深重看不清楚,沉吟道:“辽城,霍将军……”


    周昭一颗心呼之欲出,她根本听不见沈云起他们在说什么,眼中只有那一个个熟悉鲜活的面孔。


    不是马蹄之下死不瞑目的眼神,不是汴江里泡得浮肿的尸体,而是活着的,千真万确在她眼前活着的,说笑喝酒的人。


    霍璋、宁啻、赵六子、燕飞……


    这一个个刻在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一张张每到深夜都会出现在睡梦里的脸……


    周昭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像当年少年阿鸢喝下去的那口烧刀子,此刻顺着她的咽喉一路滚落到胃里,让她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管他什么牵机营!管他什么镜妖!


    如果……


    周昭是说如果,能让眼前这些人都能活过来……


    但周昭知道这是幻境,这些跟她同生共死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他们都死在那年冬天,死在那场飘了数月不肯停的大雪里,死在那条被血染红的江水里。


    汴江真冷啊……冷得周昭阵阵发抖。


    她咬紧牙关,沉默着低下头,鲜红的血水开始浸过她的鞋面,继而是小腿,再是胸口,冷得她骨头缝里都在抗议,都在叫嚣,冷得她心脏仿佛被缓慢地冻住,呼出的气仿佛是飘落的雪花。


    “陛下!陛下快跑吧!”


    ……


    “大人?大人!”


    “阿鸢!哈哈哈哈,快来啊阿鸢!”


    “阿鸢?”


    “阿鸢。”


    “阿鸢兄弟!”


    燕飞在马背上冲她微笑:“那日是我混说,对不起啦阿鸢。”


    赵六子悄无声息走过来,冲周昭做了个鬼脸,口型道:“嘘……”


    他一甩马鞭打在燕飞那匹马屁股上,马儿受惊像弦上之箭射出去,赵六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燕飞骂天骂地的声音越来越远。


    周昭也跟着笑,她努力咧开嘴,眼泪却顺着两颊往下流。


    赵六子不笑了,收了马鞭走到周昭身边,关切道:“阿鸢,你怎么啦?燕飞那小子又说什么浑话了?你等着,俺揍他去!”


    “不,不是。”周昭拉住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很高兴。”


    “哈哈哈哈你真怪,高兴你哭什么?”赵六子大大咧咧勾上周昭的肩,“过两天又要打仗啦,走,咱们兄弟喝酒去!把宁大夫也喊来。”


    周昭点点头:“我高兴,你们都还活着。”


    赵六子更是笑得不可开交,说道:“阿鸢你喝酒喝傻了吧!咱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再说俺还没娶老婆,俺还想长命百岁娶老婆!”


    周昭擦干眼泪跟着他走,心想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等会儿要少喝点烧刀子,那玩意儿太烈,她始终喝不习惯。


    走着走着,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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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周昭!你他妈就这点儿本事吗!还要老子来救你!”


    谁在说话?


    周昭一个激灵,原来是漫天大雪忽然飘起来,雪珠子挂在她眼睫上,冷的。


    “六哥,下雪了。”周昭伸手接了片雪花,赵六子回过头,指着头顶道:“兄弟,你看这天……”


    周昭跟着抬头一看,不得了,天竟然裂了个缝!


    那条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完全裂开了!


    无数碎片从头顶落下来,赵六子那张娃娃脸被划得鲜血直流,他却毫无知觉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用手去摸,“我怎么流血了?”


    “六哥!快跑!”


    “快——”


    周昭向前奔去,脚底一空,她先是感到一阵让人心口窒息的寒冷,冷到周昭失去知觉大脑空白了一瞬间,她还在愣愣地想:我这是怎么了?随后才察觉到自己掉进了冰窟窿。


    “六哥!我......”周昭手脚并用游上去,却看见赵六子的尸体一半沉在水里一半趴在冰面上,睁着双眼直勾勾望着她。


    不,望着周昭的不止赵六子一个。


    整个冰面上都是浮尸,那些刚刚还笑着的、唱着的,都被大雪裹上一层白霜,静静地望着她。


    水像刮骨的刀子,赵六子的血慢慢洇开,一丝一缕像索命的游魂顺着水面而来,灭顶的恐惧袭来,周昭牙齿直打颤,攀着冰面的手一松,掉进深不见底的江水里。


    江水被血染红,周昭猛然惊醒——这是镜妖幻境!


    周昭想大声喊,想大声叫,但不知怎的,这具身体却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动也不动。


    ……周昭,你是该死的人。


    就这样死掉吧,死在一千多年前,死在跟你并肩作战的那些人身边,死在白茫茫大雪天落个干净。


    周昭意识消沉而麻木,久违的窒息感让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就这么不住地往下沉,再沉……


    ……


    “殿下!”


    周昭觉得这声音熟悉,随之什么东西靠近她,手掌揽住她的腰。不仅声音熟悉,这个人的气息也很熟悉,不仅熟悉,还很……


    奇怪。


    唇瓣传来异样的触感,随之,新鲜气体被强硬地灌进肺里。


    周昭是被这样渡了两三口气才反应过来,她上辈子这辈子从未与人这般接触过,脑子里像烟花轰的一声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


    放、放肆!


    周昭咬紧牙关,却被轻轻捏住下巴强迫她张开,那人呼吸烫得像烧红的铁,一口接一口渡气进来。


    太放肆!朕要杀了你!!!


    周昭昏昏沉沉,一会儿是赵六子死在面前的样子,一会儿是那张沉在江底,近在咫尺却看不清的脸。


    耳畔风声呼啸,箫鼓咽咽,却有一双手紧紧地拥住她,在这寒天风雪里既轻柔又珍重地拥住她。


    周昭冷热交加,猝然睁开眼睛,浑身都湿透了,嘴里还在喃喃:“放、放肆......”


    “说什么,听不清楚。”陆轻苹伸手,将周昭额头上汗湿的热毛巾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