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清醒，塞米尔猛地睁眼，发现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低头，发现身体不是实质，只有半透明的轮廓。


    他的灵魂来到了地狱。


    这里的魔气过于浓郁了，塞米尔有些不适。


    他在黑暗中随意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逐渐浮现出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水漆黑，望不见底部，也望不见对岸，偶尔翻起的浪花带着细碎的哀嚎。


    顺着河岸望去，远远看到一个身影正立在水边。


    那人披着长袍，脸庞模糊。他察觉到塞米尔的靠近，转头看过来，眼神变得兴奋。


    “赛米亚撒！你又死啦？”


    对方语气里的熟稔让塞米尔迷惑，正想解释，那人又摇头嗤笑道：“不对……你没死。那你来干嘛？”


    “你好，我是驱魔人塞米尔·凯勒姆。我想来了解，到底地狱是什么样的。”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笑声在黑暗的河面回荡。


    “哈哈哈哈……这么多世，你就好奇了这一次，真是稀罕。被加百利迫害这么久，你终于是进步了。”


    随后，他拍了拍胸口自我介绍道：“反正你也不记得我，我是赫尔墨斯。来，我带你转转冥界。”


    冥界？


    塞米尔先是惊讶，这里竟然不是地狱？


    他看了眼周围，仍然能感受到浓烈的魔气，那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恍然大悟。


    所以，所谓的魔气，其实是冥界的气息？


    赫尔墨斯伸出手，对着河水轻轻一挥，黑暗中浮出一搜小船缓缓向他驶来。


    “走吧。”


    赫尔墨斯率先踏上船，回头朝塞米尔招了下手。


    塞米尔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小船无声滑行，经过之处，无数亡灵在水下低声哭泣。


    “这是冥河，生者与死者的界限。亡灵必须渡过此河才能进入冥界，而我则是灵魂的引路者，护送死者去往冥界。”


    船抵达对岸后，眼前，是三道高大身影立在前方。


    赫尔墨斯扭头对塞米尔解释：“死者抵达这里，会由三位审判官决定灵魂的去处。”


    说着，他上前一步，毫不在意抬手示意：“三位，这次不一样，赛米亚撒没死，他就是过来玩玩。”


    话音落下，三位审判官依旧一言不发，他们只是低下头，目光如炬，注视着塞米尔。


    那种冷冽的压力让塞米尔窒息，他感觉此刻自己好像被剥光了灵魂，赤裸裸毫无遮掩，但很快，压力消散，三位给他让出了道路。


    “谢了。”


    赫尔墨斯拍拍塞米尔的肩膀：“走吧，他们不会拦你的，你可是赛米亚撒啊。”


    走过审判官，前方道路豁然开朗，不远处分成了三条岔路。


    “这里就是冥界的分区口。”


    赫尔墨斯抬手依次指向三条道路。


    “最左边，是极乐净土。只有灵魂真正无比干净的人才能到这里。他们在此享受永恒的安宁与快乐，对他们来说，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最完美的奖赏，下一世轮回的到来也比别人要快。


    “中间，是塔尔塔洛斯。那是最深的地狱，关押犯下大罪或被神惩罚的灵魂。无数痛苦在那里汇聚成海。冥河里的哭声大多都是他们渡河时留下的。”


    赫尔墨斯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塞米尔补充：“你身为驱魔人，所驱逐的魔，大多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哦对了，你的好友路西法现在正在这里当主子呢哈哈！”


    塞米尔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地狱之主？


    地狱之主怎会是他的好友？


    赫尔墨斯没理会他的反应，指着最右边继续解释：“最右边，是阿斯福德尔草原。大部分普通的灵魂都会去往那里，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在平淡中等待自己的轮回。


    “在这里，如果有后代召唤，他们甚至能短暂地回到人间看看。”


    塞米尔站在分岔路口有些呆滞，内心翻江倒海。


    他一生所信奉的黑与白，当他在冥界亲身了解后，被彻底打碎。


    “走吧，进来都看看。”


    赫尔墨斯迈开步子，先走进右边的阿斯福德尔草原。


    这里辽阔无比，风吹过灰白色的草浪，轻轻摇曳。


    无数灵魂散步其中，他们神色平静，不哭也不笑，有的彼此交流，有的安静地坐着。


    死亡在这里，不是痛苦，而是永恒的平淡。


    随后，他们转向极乐净土。


    光辉透过云雾洒落，空气清澈得仿佛能洗去一切尘埃。


    灵魂们身着白衣，在花园和清泉间漫步、歌唱、相拥。


    这里有笑声，有拥抱，一切都如此纯净美好。


    塞米尔怔怔望着这一切，如果真的有天堂，那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所以……天堂，并不是在天上的吗？


    最后，赫尔墨斯带他走向塔尔塔洛斯。


    黑色深渊直坠无底，岩浆与火焰交织，哀嚎此起彼伏。锁链在岩壁间拖曳，巨大的阴影在火光里扭动。


    无数受诅咒的灵魂在诡异的蓝色烈火中挣扎，嘶喊震耳欲聋。


    而远处，一座城堡隐于阴影中。


    赫尔墨斯指了指深渊深处：“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最惧怕的地狱。你驱逐的魔，大多是从这里逃出的囚犯。如果你们驱魔人工作变多了，那就是路西法没好好看管的原因。”


    然后他又指了下远方的城堡：“那是路西法的住所，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


    他又提了一遍路西法，让塞米尔心里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说路西法是我的好友？我完全不认识他。”


    赫尔墨斯先是哈哈笑了起来，又能围着塞米尔转了一圈，摇摇头可惜道：“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每一世死了都这样，谁也不记得。啧，也不知道加百利到底给你下的什么诅咒……”


    诅咒？！


    塞米尔心脏猛地一抽。


    没想到，薇薇说的……居然是真的？


    那居然不是魅魔设下的陷阱？


    只一瞬，塞米尔感觉呼吸都变得生疼。


    他是真的误会了薇薇，他的指责，狠狠刺痛了她。


    “我身上有诅咒？”


    “是啊。你每一世都是驱魔人，都是加百利的走狗。”


    这已经是赫尔墨斯第三次攻击加百利了。


    塞米尔不解，加百利……不是最神圣的大天使、主的左手吗？


    “这是什么诅咒？加百利为什么要对我下诅咒？”


    “这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儿一直都是谜团。可能……路西法知道？”


    说着赫尔墨斯不知朝着谁招了招手，很快，一个身穿西装革履、举止优雅的男士缓缓走了过来。


    他神态友善，非常绅士地朝赫尔墨斯点了下头：“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路西法在吗？”


    男士轻轻摇头：“路西法大人此刻并不在。”


    随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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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看了眼塞米尔，并露出亲和笑容：“这位，并没有死。”


    赫尔墨斯点点头：“嗯，他来看看就回人间了。路西法不在就算了，我没什么事，不用跟他刻意提起。”


    说完，推着塞米尔离开了塔尔塔洛斯。


    而那位男士，看着塞米尔远去的背影，笑容逐渐加深。


    他闻到了……欲望渴求的味道。


    塞米尔跟着赫尔墨斯越来越困惑：“所以我到底是谁？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你是赛米亚撒，但现在你还没死，我不能说太多，等你哪天真的死了，要重新进入轮回，我再告诉你吧。”


    他带着塞米尔来到冥界的最后一站，面前左右有两个巨大的水池，中间是一面中心正在旋转的镜子。


    “这里，左边是记忆之泉，右边是遗忘之泉，中间是轮回之道。当亡魂等到轮回时，喝下右边的遗忘之泉，遗忘前生，重入轮回。你喝下左边的记忆之泉，这一世的记忆便不会忘记，再踏入轮回，就会回到人间。不喝任何泉水，是不能跨入轮回的。”


    塞米尔走近了一些，平静的水面清澈如镜，泉水在黑暗里闪烁着奇异光泽。


    他刚想低头去喝，就听身后一个女声：“赫尔墨斯，你怎么带人喝记忆之泉呢？”


    塞米尔回头，只见一名女子缓步走来。


    她身姿修长，披着轻纱，五官精致而冷艳，双眸却满是警惕。


    她一眼落在塞米尔身上，整个人怔住，满是震惊与复杂。


    “赛米亚撒？”


    她快步上前，目光凌厉看向赫尔墨斯：“你为什么要让赛米亚撒喝记忆之泉？难道你想让他记住一切？”


    赫尔墨斯耸耸肩：“别误会，你仔细看，他没死。他只是过来看看，了解冥界。”


    赫尔墨斯转过头对塞米尔介绍：“这是摩涅摩绪涅，记忆女神。这两眼泉水皆由她掌管。”


    塞米尔看着摩涅摩绪涅，有些难以置信。


    他第一反应便是湮忆灵液。


    “你是记忆女神摩涅摩绪涅？所以你有湮忆灵液吗？”


    塞米尔还是想为薇薇争取一下。


    摩涅摩绪涅则有些愤怒。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上次流血就是因为你！你去问路西法要，我可看见那次他把我的血收集起来了。”


    说完摩涅摩绪涅转身便走，再不愿多看塞米尔一眼。


    “呃……你别介意，她对你有些介怀。”


    赫尔墨斯出言安慰，然后又指了指记忆之泉：“行了，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就可以回去了。你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久，对你的□□越不好。小心变残废了。”


    “我之前……怎么她了？”


    “你有一次伤到她了，具体我也不清楚，摩涅摩绪涅不愿意提。不过，那次路西法在，有机会你问他吧！”


    塞米尔头都大了。


    怎么感觉路西法什么都知道……


    看来他是真的和原先的自己很熟？


    塞米尔望向泉水，长叹了一声，还是低下头饮了一口。


    也罢，现在的他，确实没什么其他疑问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曾经的信仰里，死亡与地狱只有痛苦与堕落，但此刻，他亲眼认识了何为冥界，而这里，也并非只有绝望。


    它同时也容纳平淡与安宁，甚至是美好。


    而他以为的魔气，也不过是冥界的气息。


    它什么都不能代表。


    新的世界，开始在他心里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