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想，你这老贱种别在我面前发癫。


    但他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堪称得体地微一颔首：“江总督多虑了。我的妻子正在静养，她职责范围内的一切事务，目前由我全权代理。您有任何事宜，与我洽谈即可。”


    江申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全权代理吗？将一位刚立下不世之功的上将向导，完全隔绝起来，可不是一位好男人的做派。忽视伴侣的健康与意愿，在任何文化里，似乎都算不得称职的丈夫。”


    白霄指骨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已经习惯了，明明是祝霞光那个女人不想干，直接全盘外包给他，但他为了维持祝霞光在外的体面，就必须要背这个锅不可。


    虽然网友们都不太相信，但按照世俗标准，他在对待妻子上，确实是个好男人，对待妻子千依百顺，打不还手，但骂会还口。


    他们夫妻也算得上和睦吧。


    算得上和睦吧......


    白霄在家受了气就只想发泄给外人，就像现在，他莫名有些想弄死这个老东西，用最干净利落的手法。


    但他按捺住了，只是眼底的寒意又沉凝了几分。


    江申仿佛没看见他瞬间的杀意，自顾自抬手。一名侍从无声上前，递上一个硕大、古朴、近乎夸张的银质酒杯。


    江申亲自执起一瓶色泽深浓、一看就烈性十足的酒，慢条斯理地将其斟满，直至酒液几乎溢出杯沿。


    “敝处荒蛮，不比帝国礼仪精雅，”他笑着，将那只沉重的酒杯推向白霄，“待客之道粗犷，白将军海涵。聊表敬意，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杯子上。


    白霄脸色冰封，但他没有半分迟疑，接过那只沉重的酒杯。


    在周围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仰头，喉结滚动，将那一整杯灼烈的液体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哈哈哈，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那胃里不全是水，咕溜咕溜的晃，李胤慎扯过一丝讥讽的笑。


    空杯被白霄不轻不重地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江申抚掌而笑：“白霄阁下，真是好气魄！”说罢，竟也给自己倒了同样满杯的一杯，同样仰头饮尽。


    不远处的李胤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皮直跳。


    神经病。他在心里嗤笑。


    灌酒，这种原始又毫无技术含量的试探，果然是全宇宙老混蛋的通病吗？


    ......


    他记起来，祝霞光正是从江申治下的伽马-7星出来的，也不知道这老混蛋后不后悔，放走了这样一件足以搅动风云的“人形兵器”向导。


    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胤慎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光，他悄无声息地对身后的侍从官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皇室珍藏的，参杂了可以麻痹哨兵神经毒素的烈酒，给两人送过去。


    江申仿佛刚注意到皇太子殿下，忽然转过头，隔着人群朝李胤慎勾了勾手指：“殿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李胤慎头皮一紧，心里骂了句操，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得不维持体面。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正好，那杯加了料的酒被恰到好处地呈到了江申手边。


    江申看也没看，亲自执壶，将那可疑的液体汩汩注入另一个同样巨大的酒杯，直至满溢，然后递向李胤慎。


    “殿下，请。”江申那成熟又过于英俊的脸上，含着戏谑的笑意，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李胤慎看着那杯快赶上他脸大的酒，再对上江申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邪火混着憋屈直冲头顶。


    他咬咬牙，接过酒杯，仰头豪饮，辛辣与一股奇异的麻痹感瞬间灼烧过喉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他爹的操了！


    ......


    祝霞光从并不安稳的浅眠中挣扎出来，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终端屏幕幽幽的光刺得她视网膜发疼，上面清晰地显示倒计时，还有二十分钟，这艘庞大的星舰就将抵达任务星球。


    空气里还残留着陆凌昭那小子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过于蓬勃的哨兵素气息，但他人已经溜了。


    祝霞光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像被什么大型犬类蹭了一身毛，烦躁又莫名有点空落落。


    就在这时，属于“玻璃糖”的那个要命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她划开屏幕。


    「胤：[分享链接]」


    「胤：看看。贵圈真乱。」


    祝霞光眼角一抽，点开链接，页面瞬间跳转成一个无比官方的。


    【404NotFound-该内容涉嫌违规已被移除】。


    □□的李胤慎，浪费感情。


    她面无表情地敲了个句号回去，权当给电子宠物投喂了一点无效反馈。


    「玻璃糖：。」


    几乎立刻，那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然皇太子殿下闲得蛋疼。


    果然，下一秒，李胤慎的私人小号动态更新就弹了出来，像条气急败坏的败犬在呲牙：


    「动态：真几把操了JS好恶心早点死吧」


    祝霞光挑眉，顺手点了个赞。


    骂江申？那她可太喜闻乐见了。


    点赞的手还没收回，李胤慎的私聊炮弹就轰了过来：


    「胤：你也觉得他很恶心对不对！」


    「胤：如何评价江申？说实话！」


    祝霞光看着“江申”这两个字，感觉像有冰冷的虫豸顺着脊椎爬了一下。


    她慢吞吞地回复：


    「玻璃糖：大哥，有关JS的坏话，我们边远星屁民一律是不能说的。这种地狱笑话你们帝国天龙人开得起，我可开不起，我怕哪天回去了，被他手底下蹲点套麻袋沉海。」


    李胤慎那边似乎被勾起了更大的兴趣。


    「胤：至于吗？他真癫到这种地步？说说，他又不会顺着网线过来打你。」


    祝霞光撇撇嘴，指尖飞动，开始熟练地碰瓷：


    「玻璃糖：他就是这么过分，这么可怕。光是看到他的名字我就心率不齐，需要精神补偿。这样吧，V我1000万，我就勉强克服一下心理阴影，跟你细说两句。」


    「胤：……多少？」


    「胤：你疯了吗，抢钱啊？」


    「胤：你当我是帝国中央银行吗随随便便印钞给你？」


    ......


    祝霞光看着那一连串的惊叹号，几乎能听到光屏那头李胤慎倒吸冷气的声音，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玻璃糖：因为我缺钱缺得快要去卖肾了。而且，是你非要提JS的，这可是另外的价钱，精神损失费，懂？」


    那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似乎在经历激烈的天人交战。


    「胤：行。」


    「胤：如果你今天晚上肯陪我打游戏，打到我说停为止，我就给你转。」


    祝霞光勾了勾唇角，倒是觉得恰到好处。


    「玻璃糖：可以啊。先V我500万定金，免得你赖账。」


    「胤：……」


    「胤：[转账：500.00]」


    「胤：拿了钱，今晚别放老子鸽子！」


    祝霞光看着那笔寒碜得令人发笑的“巨款”——整整五百星币，笑出了声。


    「玻璃糖：。」


    「胤：陪玩费我之后再给你，细说江申，他不会真癫到因为别人骂他，就到处杀人吧。」


    「玻璃糖：并不，他不太在意流言蜚语。但他手底下养了一群锦衣卫和东厂公公，天天干些趴在别人屋顶上偷听秘密的勾当，然后写成报告给他看。虽然他本人大概率看都懒得看，翻两页就丢去垫桌脚。」


    「玻璃糖：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终端号是在他地盘注册的。你猜，会不会正有个倒霉蛋一边啃着能量棒一边监听我俩，还得兢兢业业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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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几把操了JS好恶心早点死吧”这种话一字不差地记进日报里？」


    「胤：那你怎么想。」


    「玻璃糖：真几把操了JS好恶心早点死吧。」


    「胤：不许说脏话。」


    「玻璃糖：是你先说的。」


    李胤慎盯着那行字，决定展现一下大哥般的大度与科技实力。


    「胤：那我给你换个终端号。帝国安全局直属加密频道，绝对干净，绝无监听。」


    「玻璃糖：免了。新号还得重新攒信用点，麻烦。旧号用惯了，穷鬼不挑食。」


    祝霞光想，这个号，可比帝国号好用多了，虽然江申不是东西，但江申留下来的东西可太好用了。


    ......


    此时，舱内广播响起柔和女声：警告：星舰将于三分钟后进入大气层，请所有乘员做好抗冲击准备。


    「玻璃糖：打工去了。回聊。」


    「胤：打什么工？」


    他指尖飞快跳动，几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慨。


    「转账：1,000,000.00星币」


    「备注：不许打工。」


    一百万星币，光屏那端沉默了三秒。


    随后，系统冷冰冰的提示弹出：「“玻璃糖”已接收您的转账。」


    李胤慎盯着那行小字，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焦躁瞬间被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取代。


    很好。他想。


    至少她愿意收他的钱了。


    这关系，总算又近了一步。


    ......


    另一边。


    陆凌昭此时正和阿瑞蒙喝茶。


    星舰的茶室静谧得能听见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仿古设计的灯盏投下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一小片看似温和实则暗流涌动的空间里。


    不久前，祝霞光蜷在货舱通道角落睡着前，含糊地丢给陆凌昭一句“有人来就叫醒我”。


    但陆凌昭没照做。


    倒不是故意违抗，而是当阿瑞蒙找到那里时，陆凌昭正盯着祝霞光的睡颜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没理清那点莫名的心绪，就被这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阿瑞蒙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像一道温雅的影子。


    陆凌昭起初并没认出他，只觉得这男人身姿清瘦颀长，浅褐色的发丝柔软地垂着，一双金色的眼眸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一看就是主星那种浸淫在权势和规矩里养出来的贵族混蛋，还是特别会装温和有礼的那一款。


    阿瑞蒙的视线先是在睡着的祝霞光身上极快地掠过，那眼神复杂得让陆凌昭心里莫名一咯噔，随即才落到陆凌昭脸上。


    他语气温和得无懈可击：“抱歉，不知道这里有女士在休息。”


    他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能请您移步茶室吗？有些事，想与陆凌昭同学聊一聊。”


    陆凌昭皱了下眉，本能地想拒绝，但对方肩上的中将肩章让他把到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茶室里，阿瑞蒙跪坐在矮几前，行云流水地烹茶。


    陆凌昭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看着他那些繁复优雅的动作，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不懂茶，但他看得出，面前这位看似温和的中将，其实也不见得真有多爱这口。


    那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却缺了点沉浸其中的味道，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表演，或者说，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阿瑞蒙将一盏澄澈茶汤推至陆凌昭面前，香气清冽。


    他自己却没喝，只是用那双过于漂亮的金色眼眸看着陆凌昭，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温和：“你似乎并不知道她是谁？”


    陆凌昭端杯子的手顿在半空，挑眉：“谁？”


    “你刚才守着的那位女士。”阿瑞蒙嘴角弯着极温柔的弧度，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祝霞光。帝国的祝霞光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