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

作品:《开局即死局,朕成了亡国之君

    夜色再次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时,储秀宫的烛火比昨夜亮堂了些。纪瑶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根彩线,正耐心地教南君晚如何绣出花瓣的渐变层次。


    “这里的针脚要斜着走,像这样轻轻挑过锦缎的纹路,颜色才会自然过渡。”纪瑶的指尖纤细,捏着绣针在绢面上游走,留下浅浅的痕迹。南君晚学得认真,只是常年握惯了兵器的手总有些僵硬,绣出的线条歪歪扭扭,惹得她自己都低声笑了起来。


    “还是妹妹手巧,我这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会了。”


    纪瑶刚要开口安慰,殿门便被轻轻推开。熊启一身常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灯下相依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


    “朕倒是来得巧,正赶上两位姑娘传艺?”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纪瑶泛红的脸颊上,昨夜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灯下看她,倒添了几分柔和。


    纪瑶手一抖,绣针差点戳到指尖,慌忙起身,低下头杏礼,南君晚看了熊启一眼,装模作样了一番。


    熊启看着纪瑶慌张的样子,故意往前凑了半步,逗她说道:“今日……有没有想朕?”


    这话一出,纪瑶的脸噌地红了,像一只鹌鹑一样,将自己的头埋在脖颈下面。


    南君晚在一旁看得直乐,将绣绷往案上一搁,拍了拍纪瑶的肩:“陛下就别逗纪瑶妹妹了,再逗她可要钻到床下去了。”


    熊启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纪瑶低低的说道吃过了,微微抬起头问道:“陛下吃了没有,要不奴婢准备些吃食。”


    “不必麻烦,朕也吃过了。朕过来,只是想和你们说说话,乾清宫虽大,只是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陛下若不嫌弃,就常来这里坐坐吧。”


    “朕也是这么想的,今晚还想住这里,不知道纪姑娘欢不欢迎?”


    纪瑶的脸瞬间红得似天边最艳丽的晚霞,她慌乱地抬头,目光与熊启带着笑意的眼神撞个满怀,又迅速地垂下,声音细若蚊蝇:“陛下……陛下若愿留,自是愿意的。”


    “好了,不逗你了,小南,你先出来一下,朕有些事要问你。”


    南君晚跟着熊启走到回廊下,目光锐利地盯着熊启问道:“你要问什么?”


    “不是问,是商量,朕不是怕纪姑娘起疑么,故而才这么说。”熊启突然压低声音道:“今日早朝,共有三件大事。一是裁撤传奉官,二是西北流寇已成坐大之势,兵部刚传来消息说流寇已经攻下潼关,直指长安。”


    “什么,流寇,看来你这皇位马上要做到头了。”


    “南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们现在是一条战线的啊。”


    “谁跟你一条战线,大楚亡了更好,说不准流寇建的新朝比这大楚强呢。”


    熊启闻言心里一怒,低声问道:“南姑娘,朕知道你心中对大楚有诸多不满,可如今流寇肆虐,受苦的终究是百姓。若长安城破,又是血流成河,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南君晚微微一怔,随即反驳道:“百姓受苦,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统治者无能所致?如今大楚朝堂腐败,官员贪污成风,即便没有流寇,百姓也难有安生日子。”


    “算了,朕说不过你,这第三件事,便是有人弹劾户部尚书,朕已经让三司会审,后日就会有结果。”


    南君晚冷笑一声,说道:“三司会审?陛下倒是有魄力。可您想过没有,户部尚书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五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户部的账本堆得比太和殿的柱子还高,哪一笔账后面没有一串人的影子?”


    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您猜猜,这会审要牵出多少人?是十个?五十个?还是……半个内阁?等卷宗铺开了,要是看到你熟悉的名字,你最亲近的人,你会下得了手么?”


    熊启的脸色沉了下来,手背青筋微微跳动。“贪赃枉法者,朕绝不姑息。”


    “绝不姑息?”南君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要较真,怕是整个文官集团都要烂掉一半。您是打算把他们全绑到午门斩首?还是学太祖皇帝,设个剥皮实草的刑场?”


    她忽然踮起脚,凑近熊启耳边道:“可您别忘了,这满朝文武,既是您的臣子,也是您的枷锁。您把他们都杀光了,谁来帮您守这江山?谁来帮您挡西北的流寇?”


    “朕没想过赶尽杀绝,只是……”


    “只是想敲山震虎?陛下太天真了。这官场就像一张网,您扯动一根线,整个网都会抖起来。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会抱团,会反扑,会给您扣上屠戮功臣的罪名。到时候,不需要流寇打进来,您的龙椅就先坐不稳了。”


    她转身靠在朱红的廊柱上,望着远处禁城深处沉沉的夜色。“您以为纪瑶妹妹绣的那些花,针脚乱了能拆了重绣?这朝堂上的事,一步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她侧过脸,目光紧紧盯着熊启道:“真到了那一步,群臣逼宫,禁军倒戈,您猜猜,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


    熊启沉默着,想说些反驳的话,却好像卡在喉咙里。


    “陛下还是多想想,明天三司递上来的折子,该怎么批吧。”


    说完,她转身朝殿内走去,留下熊启一个人站在回廊下,久久未动。


    南君晚推门进来时,纪瑶忙放下绣针起身:“君晚姐姐,陛下他……”


    “陛下还在外面吹风呢,咱们别管他。”她走到软榻边坐下,瞥见纪瑶泛红的耳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刚才陛下逗你那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纪瑶拍开她的手,往榻里缩了缩,指尖绞着衣角:“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两人正说着话,殿门又被推开,熊启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凝重,只是眉宇间仍凝着一层淡淡的倦意,见她们望过来,只略一点头:“夜深了,朕有些累了,早点歇息吧。”


    纪瑶慌忙应了,转身要去外间铺床,却被南君晚拉住。南君晚朝她使了个眼色,对熊启道:“陛下今夜还是歇在外间吧,里间我与纪瑶妹妹挤一挤就好。”


    纪瑶低着头,忙拉住南君晚道:“你胆子太大了,怎么可以这样说陛下。万一陛下怪罪……”


    “你怎么那么怕他,我可不怕!”


    熊启看了纪瑶一眼,又瞪了南君晚一下,点了点头道:“也好。”


    宫女很快铺好了床榻,外间的屏风将内外隔开,只留一道窄窄的缝隙。纪瑶躺在里间的床榻上,听着外间熊启宽衣的轻响,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连呼吸都放轻了。身旁的南君晚却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仿佛早已沉入梦乡。


    外间的熊启却毫无睡意。他斜倚在榻上,望着屏风上映出的两道交叠的身影,耳边却反复回响着南君晚的话。


    “您猜猜,这会审要牵出多少人?”


    “真要较真,怕是整个文官集团都要烂掉一半。”


    “这朝堂上的事,一步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真到了那一步……您猜猜,最先人头落地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