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热热闹闹地传过来，却像隔了一层膜，让她觉得遥远又不真实。


    刚才听到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虽然娘平日对她们语气不好，可再咋说也没有完全不管。


    至少，还有声娘可以喊。


    宋大花内心复杂无比，现在，大家期盼的弟弟生出来了，都在为弟弟高兴。


    过年顶多给女娃几文钱压岁钱的奶奶，甚至难得的大方给了赏钱。


    宋大花扣弄着手里的柴禾，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冰凉和委屈。


    她和妹妹明明也是爹娘的孩子，可为什么…好像只有弟弟是最重要的？娘刚才差点死了啊，为什么现在好像没人在意了？


    宋小花天真不解地看着姐姐，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稚嫩却早染上愁绪的脸上，明明灭灭。


    姐姐看起来不开心。


    宋小花默默拉起宋大花的手，身子紧紧靠着她的腿：“姐姐……不怕，小花陪你。”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灶房里，只有柴禾燃烧的噼啪声，姐妹俩无声地依靠。


    ……


    宋绵绵从老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尽，清水村陷入一片黑暗，偶尔能看到几家亮起豆油灯，远处传开几声狗吠声。


    院子里，宋大壮正手忙脚乱地收着腊肉腊肠往屋里送。


    在他的身边，一个高大的身影，魏延，正挽着袖子帮着一块儿收腊肉。


    宋小壮则坐在门槛边的小凳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阿延？”


    宋绵绵略带惊讶地唤了声。


    宋大壮和魏延闻声，同时回过头。


    宋大壮立刻问：“绵绵，三婶那边咋样了？我听着动静闹挺大的。”


    宋绵绵抿着唇笑了笑：“没事儿了，母子平安。”


    魏延放下手中的腊肉，对着宋绵绵走过来：“绵绵，饿了不？我煮了点粥，一会就好了，你将就吃点。”


    他脸上的神色略显局促，自己在家做饭一向都是只管做熟，味道啥的压根儿没考虑，肯定不如绵绵烧饭好吃。


    “不急，我洗把手换身衣裳，身上脏呢。阿延，你几时来的？”


    宋绵绵一边说着，一边对着


    “下昼来的，听说你三婶生了，你去帮忙了，大壮一个人又要熏腊肉又要照看小壮，忙不过来，我就帮忙一起熏腊肉。”


    魏延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动，听她要洗手，主动给她打了一盆水。


    宋绵绵点点头，沾着清水抹了点香胰子搓洗手。


    洗完后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门后拿了一块儿干帕子擦水。


    眼睛看着灶房锅里那点稀饭，宋绵绵心里又是好笑又是一暖。


    她哥宋大壮，地里是把好手，灶台上的功夫却比她差得远，也就只能做一点简单的。


    至于魏延，和宋大壮的厨艺相比，也是半斤八两。


    “这么吃太简单，我爹娘还没吃呢！等我回屋换身衣裳就来烧饭，阿延，麻烦你帮我把小壮抱到我爹那屋去睡，甭着了凉。”


    魏延应声后，轻松抱起宋小壮往屋里送。


    宋绵绵也没耽搁，手脚麻利地回了屋，很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再来到灶房的时候，魏延已经坐在了灶膛口的位置。


    宋绵绵也没客气，系上围裙，看了眼锅里的粥，心里就有了数。


    然后她揭开另一个冷灶上的锅盖，对着魏延道。


    “阿延，先把这灶火生起来，不用太旺，温着就成。”


    “好。”


    魏延动作熟练地开始烧柴，没用一会儿，火就烧起来了。


    宋绵绵手脚飞快地从檐下挂着的篮子里摸出三颗鸡蛋，然后又找了一圈，切了点干辣椒圈。


    把鸡蛋打在一只碗里，用筷子打散备用。


    锅烧热，从小罐子里舀出一勺猪油。


    猪油在热锅里刺啦一声化开，香气瞬间迸发。


    随后迅速将打散的鸡蛋倒入，金黄的蛋液迅速膨胀成型，炒成蓬松金黄的蛋块盛出。


    再加点猪油，将辣椒段炒香，鸡蛋倒回去，撒上盐，搅和均匀，一盘简单的小炒出了锅。


    然后又用猪油渣配合着一点儿干豆角炒了一道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灶房里弥漫着香气。


    魏延安静的坐在灶膛口，添着柴禾，控制着火候。


    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灶口，偶尔抬头看着宋绵绵忙碌的身影。


    看她利落地挥动锅铲，一张脸在光线下极其柔和，鬓间的碎发显得更加温柔。


    “好了，可以撤火了。”宋绵绵喊道。


    “嗯，好。”


    魏延立即回过头，依言抽出正在燃烧的柴禾，埋进灶灰里熄掉。


    宋绵绵炒好菜，看着已经热好的粥，噗噗冒着泡，很是浓稠，她轻轻搅动了下。


    等她忙活完，直起腰，一转头看见魏延手里不知何时端了一碗温水递到她面前。


    “喝口水。”


    宋绵绵愣了下，随即笑了，这小子懂她，还真正好口干了。


    她接过碗：“懂我哟！”


    宋绵绵喝着水，都觉得浑身顺畅了很多。


    魏延这时候又自然地拿起灶台上的抹布，将她刚才炒菜溅落在上面的水渍和油星擦了擦。


    这时候院子外边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孙氏和宋华强回来了。


    宋绵绵从窗口瞅了一眼，探了个脑袋：“爹娘，你们回来得正好，开饭啦！”


    “诶！我收拾一下就来！”孙氏应着。


    夜里，屋里点着豆油灯，就连睡着的小壮也被喊起来了，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吃饭。


    饭后，魏延又主动帮着收拾碗筷，宋绵绵哪好意思让他洗，抢着要洗。


    魏延却已经挽好袖子，开始洗碗。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默默洗碗，一个静静擦洗灶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


    一晃眼，五六天都过去了。


    腊月三十，终于到了过大年这天。


    家里的腊肉在这几天不间断的熏燎下，终于是完成了，两家人均分腊肠和腊肉。


    天还没大亮，清水村就已经活泛起来了，噼里啪啦零星的爆竹声响起，家家户户烟囱里冒起炊烟。


    空气中的爆竹味儿，还有只能在过年才能闻着的油腥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