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一声嘹亮清晰无比的啼哭，骤然响彻了血腥味包裹着的产妇。


    孩子不胖，有点儿瘦，好在哭声嘹亮。


    随着孩子哇哇大哭，他青紫色的身子，越哭越红，身上还带着胎脂和血。


    孙氏跟着洗净手后接住孩子，王稳婆又去清理产道，做最后的收尾。


    宋绵绵迅速起针，再次搭上陈氏的脉搏。


    虽然还很虚弱，好在活过来了，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出血基本止住了。


    宋绵绵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力脱了，这段时间好好将养，慢慢缓过来。”


    陈氏瘫在床上，连抬起眼皮子都觉得费力。


    身下的狼藉已经被周氏粗略清洗更换，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依旧萦绕。


    孙氏简单擦洗了孩子身上的血污，随即将孩子包起来。


    她抱着孩子凑到陈氏面前，惊喜喊：“三弟妹，你瞧，是个小子！你盼来了！”


    陈氏艰难地侧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落在那个小脸上。


    襁褓中的婴儿，皮肤泛着红皱，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微微蠕动。


    陈氏动了动手指，想要碰一下孩子，最终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顺着眼角滑落，心里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有着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终于到来的复杂心情，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自己在鬼门关前挣扎时，堂屋里她的丈夫，公公婆婆说出那些弃大保小的话，就像重重的榔头砸在她心上。


    若不是宋绵绵……她真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死在这儿了。


    此时此刻，心里头涌不出多少喜悦，只剩下一身的疲惫还有内心的绝望茫然。


    这会子眼皮无比沉重，陈氏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三弟妹！三弟妹你！”


    孙氏惊喊，以为陈氏……


    宋绵绵看了眼陈氏，气息微弱但平稳，她淡定解释：“娘，甭喊，三婶没事儿，就是累了，睡过去了。”


    孙氏点点头，松了口气。


    宋绵绵眼皮子微微敛下，一想到孙氏生三个娃的时候，可能也是这样艰苦，顿时觉得心疼又可怜。


    老宅这样的环境下，孕妇吃不好穿不暖，还要起早贪黑的干活儿……


    “老二家的，把孩子抱出去给他们看看吧，也安安心。”


    王稳婆对孙氏说完，自己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去讨那份接生钱。


    孙氏点点头，将包被裹了裹，盖住孩子的脸，免得外面冷风灌到一点。


    堂屋里。


    男人们各怀心思的沉默着，尤其是宋华涛，坐立不安，既盼着儿子，又希望陈氏千万别死，他可不想下大狱。


    宋华山一门心思都在关于自己儿子的事情上，只希望别影响他儿子的仕途。


    杨氏和老宋头两头都盼着，心里想着要是陈家村的人真来闹，到时候该咋样对付。


    宋华强和宋华东眉头也紧皱着，主要今儿个这一切，实在是老三太作孽太糊涂了！


    看到孙氏急匆匆抱着娃进来，宋华涛连忙冲上去问。


    “二嫂，咋样？陈氏没死吧？”


    孙氏看到他，脸色沉下来：“三弟妹有福气，九死一生，活下来了！”


    宋华涛得到答案，狠狠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人也跟着如释重负。


    孙氏接着道：“孩子也没事儿，是个带把儿的小子！”


    杨氏早已按耐不住，凑上前来，小心翼翼迫不及待地接过孙氏手里的娃，抱进自己怀里。


    “哎哟我的乖孙孙哟！奶奶的心肝宝贝哟！三房可算是把你盼来咯！”


    宋华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一脸狂喜冲上去，就要伸手抱孩子。


    “真的？真是儿子？！快！娘你快给我看看我儿子！”


    边上的老宋头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放下手里的旱烟杆子，凑上前去看孩子。


    笑得他脸上的皱纹都扭在一起，连声道：“好！好！老天保佑，我老宋家三房的香火终于有继了……”


    宋绵绵这时候和王稳婆一块儿过来，听到了这话，顿时感觉无语。


    搞得这老宅好像有百八十万的财产要继承似的，重男轻女成这样……


    王稳婆笑着围上去，说着恭喜的话。


    杨氏更是难得手脚利索，很快就从东屋回来，手里捏着一个红色布包。


    她径直走到王稳婆面前，将红封塞进她手里。


    “王姐姐，拿着，沾沾我乖孙儿的喜气！今天多亏了您了！”


    王稳婆捏着红包的厚度，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


    “客气了！您家孙子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将来必定光宗耀祖！恭喜恭喜啊！”


    她又接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回去了。


    宋华涛还沉浸在自己有儿子的兴奋中，前头那两个闺女，从生下来他是连抱都不抱一下，别提多看几眼了。


    今天倒是破天荒地捧着自己的小儿子乐开了花。


    “哈哈！我有儿子了！爹，你瞅瞅，我儿子这眉毛，这鼻子眼睛，是不是贼像我？”


    老宋头笑着点点头：“像！太像了！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你的种！不像你还能像谁？”


    堂屋里一时间充满了围绕新生男丁的欢声笑语，全然没有人提起刚经历过生死劫的陈氏。


    宋绵绵无语地看着宋华涛父子俩的跳脚，那刚生的娃娃，连眼睛都没睁开，皱皱巴巴的，亏得这俩还能看出像来。


    “爷奶，我三婶刚生完，这胎生得不顺，身子亏损得很，得多休养，要是提前下床干活儿，到时候出了啥事儿别怪我没提醒！我回了！”


    宋绵绵撂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灶房里……


    宋大花蹲在灶膛前，往里添着柴禾。


    锅里的水早就凉了又开，开了又凉。


    宋小花依偎在宋大花的身边，怯生生地问：“……姐？我们是不是有小弟弟了？”


    宋大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堂屋里传来的动静，她都听到了。


    难得见爷奶笑得这么开心，还有一像对她们姐妹俩没有任何笑脸的爹，这会正毫不掩饰狂喜地嚷嚷，大伯们热闹的恭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