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儿子，宋华山顿时急眼了：“爹娘，士林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明年就参加秋闱了，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啊！”


    杨氏明显慌了，无助的眼神落在老宋头的身上。


    “当家的……你拿个主意……”


    老宋头还在琢磨着，神色犹豫。


    一个是未曾谋面的孙子，一个是自己宝贝大孙子！


    宋绵绵翻了个大白眼，懒得理会他们犹不犹豫了，直接对着周氏道。


    “四婶，别愣着，咱先进去照看着，我略懂些针术，或许能帮上忙，尽力一试，总好过在外面干等着决定谁的生死！”


    周氏点点头，仿佛找了主心骨，她很佩服宋绵绵能敢说出来，敢这么做！


    换位思考，要是她是躺着的产妇，有这么明事理的侄女，心里踏实多了。


    说完，宋绵绵根本不等老宋头他们有什么反应，没有一丝犹豫，带着周氏径直走进血腥气冲天的产房。


    她留下最后的那番话，就像耳光似的甩在宋华涛他们脸上。


    这次，宋华涛是因为惧怕，怕死，所以希望陈氏能够没事。


    刚进产房，王稳婆一脸焦急问。


    “咋样？你们老宋家咋决断的，再晚真来不及了！”


    宋绵绵声音掷地有声：“救！两个都要救！”


    虽然之前和陈氏有过节，但大事面前，也要分清孰轻孰重，古代女子生存艰辛，该出手帮助就要帮助。


    陈氏做些鸡鸣狗盗的事儿，那是迫于生活，宋绵绵不是圣母，但是她现在认为自己帮助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封建女性。


    王稳婆脸色难看：“唉，你这是说的啥话？添啥乱哦。”


    宋绵绵没接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陈氏床前，观察了一番，又给她搭脉。


    指尖下的脉搏微弱快速，如同即将崩断的丝线。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气血亏虚，濒危之兆。


    陈氏眼睛微微睁着，奄奄一息，看清宋绵绵的脸，她的眼角滑落一行泪。


    她用着极其微弱的声音：“绵……谢…谢你……”


    外面那么大的争吵声，她听到了，都听到了！


    “三婶，甭说话了，留着力气！千万甭睡！撑住，让我再看看！”


    宋绵绵接下来开始一系列的检查，虽然她不精通生产，但配合稳婆，或许有一线生机。


    王稳婆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孙氏拦下：“王婆婆，让绵绵瞧一瞧，咱甭出声儿。”


    王稳婆叹了口气，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宋绵绵身上。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宋绵绵凝神细诊，眉头却微微舒展了一些。


    情况虽然凶险，却未必真到了必须二选一的绝路。


    古代医疗落后，稳婆处理难产手段有限，也不是专业的大夫，遇到这种情形，往往只能做出最残酷的选择。


    宋绵绵虽然不会接生，但中医急救还是会的，尤其是针灸止血和调理气血略有心得。


    她迅速打开身上的布包，从中拿出那一包银针，摊开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银针。


    宋绵绵取出一根最长的，在油灯火焰上迅速燎过消毒。


    “傻丫？你……你这是要做啥？这针可乱下不得啊！出了事儿我可不负责啊！”王稳婆看到她拿针，吓了一跳，脸色马上变了。


    “止血，固气，一起配合把娃生下来！”宋绵绵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她找准陈氏头顶的百会穴，以及手上的合谷穴，小腿上的三阴交穴，稳稳地将银针捻入。


    说来神奇，那几针下去，原本像开了闸一样涌出的鲜血，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许多！


    陈氏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也似乎平顺了一点点。


    王稳婆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宋家二房这傻丫还真有几下子，竟然能懂下针！


    而且这血崩之症还真被她给止住了！


    宋绵绵眼神专注，手下极稳。


    她一边行针，一边对稳婆快速说道：“王婆婆，出血缓了些，我三婶或许还能撑一把力气，您再试试，看能不能趁这会儿，把胎位推正一点？或许有机会！”


    接着宋绵绵有条不紊对着孙氏和周氏道：“娘，四婶，快别愣着，跟我三婶说说话！叫她！让她听见！让她坚持下来，晓得有人盼着她活！快！”


    宋绵绵的冷静和果断，就像定海神针似的，一下子稳住了局面。


    王稳婆吸了一口气，看到出血确实慢了，心里也重新燃起希望，一咬牙。


    “好！老婆子我再试试罢！”


    王稳婆再次洗手，趁着宫缩间歇和宋绵绵针灸带来的短暂稳定，开始调整胎位。


    孙氏反应过来，扑在陈氏的耳边大喊着：“三弟妹，一定撑住啊！绵绵来救你了！能活的！你和娃都能活的！听见没有！想想肚里的娃，想想大花小花俩姐妹！一定要撑住哇！”


    周氏也跟着在陈氏耳边喊：“三嫂！加把劲儿！不为了谁，就为了你自己个儿，也得坚持住！千万别放弃！晓得不！”


    ……


    时间一点点过去，关键时刻，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暮色降临，屋里燃起了几盏油灯。


    终于，王稳婆猛的抬起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正了！正过来了！头下来了！快！快使劲儿啊！”


    像是回应她的喊声似的，陈氏原本涣散的眼神里，凝聚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耳边是孙氏和周氏的哭喊，还有宋绵绵有条不紊的声音。


    脑海里自动浮现丈夫和婆婆那些保孩子的话……


    眼角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一股说不清是怨恨还是不甘的力气，从身体里涌上来。


    不为了宋华涛，不为了束缚在她身上的“传宗接代”，仅仅是为了自己。


    心底有个声音仿佛在和自己对话——活下去！


    “啊！！！”


    陈氏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惨白的嘴唇裂开，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下用力！


    随着这股倔强的力量，一个湿漉漉浑身青紫的男婴，终于滑出了产道。


    “生了！生了！”


    王稳婆手忙脚乱地接住孩子，赶紧拿出剪子处理脐带，熟练地拍打婴儿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