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第二天。


    是一场李烨的单人特写。


    需要绝对的安静。


    导演张克刚喊了“开始”。


    李烨酝酿好的情绪正要爆发。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从摄影棚的角落传来。


    是张哲的保温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张克暴怒的吼声响彻全场。


    “谁他妈弄的！不想干了是不是！”


    张哲连忙站起来，一脸惶恐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我手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演得那么真诚。


    真诚到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李烨酝酿的情绪被打断，只能重新来过。


    这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层出不穷。


    不是李烨的台词本被咖啡弄湿。


    就是他马上要走的机位上，突然多了一根“忘了收”的电线，差点把他绊倒。


    每一次，张哲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每一次，他都像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剧组里的人都不是傻子。


    私下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这张哲，是跟烨哥杠上了吧？”


    “太明显了，天天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恶心人呗，自己戏不好，就看不得别人好。”


    但议论归议论，没人会当面戳破。


    李烨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发作，也没有抱怨。


    只是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温度越来越低。


    他在等。


    等一个让张哲再也无法伪装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今天拍的，是傅隆生识破叛徒后，两人在密室对峙的重头戏。


    傅隆生，李烨饰。


    叛徒阿虎，张哲饰。


    这是一场情绪张力极强的对手戏。


    需要两个演员的高度配合和投入。


    张克坐在监视器前，拿着喇叭，神情严肃。


    “各部门准备！”


    “《捕风捉影》第73场，第1镜，a！”


    场记板落下。


    密室里，灯光昏暗。


    李烨饰演的傅隆生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像鹰一样盯着对面的张哲。


    气氛，瞬间被他拉满。


    轮到张哲的台词了。


    他张了张嘴。


    “傅……傅先生，您找我……有事？”


    “卡！”


    张克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带着不满。


    “张哲！你的情绪不对！你是被怀疑的叛徒，你应该是心虚、紧张，带着点强作镇定的感觉！不是他妈的像个白痴一样问好！”


    张哲连忙点头。


    “对不起导演，我再来一次！”


    第二次。


    “傅先生，您……您找我有什么……什么吩咐？”


    他“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词。


    “卡！”张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第三次。


    情绪对了，台词也对了。


    但是当李烨的镜头给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却飘向了镜头外。


    “卡！卡！卡！”


    张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手里的剧本摔在地上。


    “张哲！你他妈到底会不会演戏！看哪儿呢？提词板在你脸上吗！”


    张哲一脸委屈。


    “导演，我……我紧张，跟李烨老师对戏，我压力太大了。”


    他把锅甩给了李烨。


    李烨冷眼看着他拙劣的表演，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这场不到五分钟的戏，被反复拍了十五次。


    每一次，都在张哲身上出了问题。


    不是忘词，就是走错位。


    不是挡了光，就是表情僵硬。


    整个剧组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摄影师的胳膊都快举僵了。


    灯光师热得满头是汗。


    所有人都憋着一肚子火。


    又一次NG后。


    张克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只是坐在那儿呼呼喘着粗气。


    场记准备再次打板。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李烨，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破了现场凝滞的空气。


    “停一下。”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李烨没有看导演，也没有看其他人。


    他只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张哲面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张哲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李……李烨，你想干什么？”


    李烨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盯着张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好玩吗？”


    张哲愣住了。


    “什么……什么好玩？”


    “我说，”李烨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嘶哑，“耍猴一样把整个剧组的人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张哲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没想到李烨会把话挑得这么明。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被冤枉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李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状态不好，NG了这么多次，我也很难过！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的人格！”


    他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试图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我只是想把戏演好！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以为，他这样一喊，李烨就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毕竟，欺负一个“努力却状态不佳”的后辈，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然而。


    李烨接下来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烨甚至没有再跟他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只是转过身，对着导演张克的方向，清晰地说道。


    “张导，这场戏，今天我拍不了了。”


    “要么，换人。”


    “要么，我走。”


    掷地有声。


    没有一丝一毫回旋的余地。


    整个片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烨这番话给震住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发火了。


    这是直接撕破脸，把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张哲彻底傻了。


    他设计的剧本里，李烨要么是忍气吞声，要么是暴怒失态。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李烨会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狠的方式，直接将军。


    换人？


    他张哲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大咖，但也是带资进组的，背后有人。


    李烨让他滚蛋？


    他凭什么？


    张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李烨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李烨！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换人就换人？”


    “你这是在搞剧组分裂！是在耍大牌！”


    他想把水搅浑，把责任都推到李烨身上。


    然而，他话音刚落。


    一个更愤怒的声音就炸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