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机器，再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被所有人遗忘在原地的刘豪，像一尊屈辱的雕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烨的背影。


    那眼神，像是淬了剧毒的钢针，恨不得将李烨的后背盯出两个血窟窿。


    凭什么！


    你一个过气的歌手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你不过是运气好，攀上了王海山那棵大树！


    要不是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怎么会忘词！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刘豪在心里疯狂地咆哮着。


    恰在此时。


    正在指挥道具师搬东西的张克，不经意间回了下头。


    正好对上了刘豪那双来不及收回的，满是怨毒的眼睛。


    张克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


    “你看什么看！”


    张克的嗓门又提了起来。


    “你他妈还有脸瞪我？！”


    “老子骂你都是轻的！”


    “耽误了剧组的进度，你赔得起吗！”


    “还不滚到角落里，把你的词给老子抄一百遍！背到骨头里去！”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烨也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淡淡地从刘豪惨白的脸上扫过。


    没有停留，甚至连一秒都不到。


    随即，他就转了回去，继续跟副导演讨论接下来的镜头。


    那一眼，轻描淡写，仿若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布景。


    可这在刘豪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那不是无视。


    那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蔑视！


    “李烨！”


    刘豪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咯作响。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他死死咬着牙，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碾碎了无数遍。


    他有一天绝对要让李烨好看。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得不可思议。


    没有了刘豪这个拖后腿的，剧组的效率直接拉满。


    张克要的，是傅隆生在暗室里独自策划阴谋的镜头。


    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微表情。


    李烨坐在那张梨花木的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灯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将他的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


    他时而低头，看着桌上的棋盘，眼神深邃，仿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时而抬眼，望向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是一种毒蛇锁定猎物时的眼神。


    冰冷，黏腻，让人不寒而栗。


    “好！过！”


    张克兴奋地一拍大腿。


    一条过！


    完美！


    接下来，是傅隆生处理叛徒的戏。


    对手戏的演员，是位圈内德高望重的老戏骨，姓孙。


    孙老师扮演的是傅隆生的一个心腹，因为家人的原因，背叛了他。


    “A！”


    昏暗的刑房里。


    孙老师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气息奄奄。


    李烨扮演的傅隆生，则悠闲地坐在一旁，亲手擦拭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丝绸手帕，一点一点，将刀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动作优雅，斯文。


    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


    “熙蒙，这把刀，还是当年我送你的。”


    李烨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家常。


    “你说，用它来送你上路，是不是也算有始有终？”


    孙老师饰演的三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李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父亲……看在……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李烨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孙老师面前，用那把锃亮的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小蒙，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就是疑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眼神骤然变得狠戾。


    手起，刀落。


    干净利落。


    “卡！”


    张克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太绝了！


    这演技，简直绝了！


    李烨和孙老师之间的气场交锋，那种不动声色的张力，看得他这个导演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场高强度的对手戏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李烨几乎是连轴转，从一个场景换到另一个场景，情绪在阴狠、算计、暴怒之间无缝切换。


    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当李烨完成一个长镜头的拍摄，从地上站起来时，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这一幕，正好被监视器后的张克捕捉到了。


    张克这个向来以压榨演员著称的“快枪手”，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他立刻喊了停。


    “休息半小时！都去吃饭！”


    然后他几步走到李烨跟前，递过去一瓶水。


    “李烨，歇会儿吧。”


    “你这强度，太大了。”


    李烨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这不是演的。


    这具身体的底子还是太弱，高强度地调用情绪，对精气神的消耗极大。


    他点了点头。


    “好。”


    也确实不是最佳状态了，再拍下去，效果会打折扣。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看着李烨走向休息区的背影，张克心里感慨万千。


    这小子，简直就是个为戏而生的疯子。


    刚才有好几个镜头，张克自己都觉得可以过了，李烨却主动要求再来一条，说自己的情绪还能再递进一层。


    这种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现在年轻演员里，哪还有几个？


    张克要是能听到李烨的心声，他肯定得当场哭死。


    这么敬业的演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半小时后。


    拍摄继续。


    下一场戏，是傅隆生和女主角，舞女玫瑰的对手戏。


    扮演玫瑰的，是如今正当红的小花旦，夏安。


    年纪不大，二十出头，却是童星出身，拿过好几个有分量的奖项。


    圈内人称“小戏骨”。


    李烨调整好状态来到片场时，夏安早就画好了妆，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了。


    她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跟助理聊天，手里拿着一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剧本，正在默戏。


    看到李烨过来，她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得体又疏离的微笑。


    “李老师，你好。”


    圈内不论年纪，达者为先。


    李烨刚才那几场戏的表现，已经足够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李烨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夏安答得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