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作品:《月下镜花

    萧牧河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他在外连日奔波,成宿成宿的不睡觉,睡着了命都要没了,又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早就累透了。老管家迎上来,似有话要说,萧牧河却疲惫道:“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他走进内室,衣服脱了一半就倒在了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稳,耳畔好像还响着隆隆炮火,震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容易安静下来,恍惚间又看见姮音的脸,离得很近,潮湿的呼吸,白皙的皮肤,还有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眼睛,他下意识伸手,马上要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却忽然醒了过来。


    窗外亮的刺眼,已经是晌午了。


    他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出房门,昨天没脱完衣服,搞得他今天也是说不上的累,高低要再歇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老管家候在外头,见他出来,忙问:“少爷可要用些吃食?”


    萧牧河点了点头,忽又想起昨日,问道:“你昨日想说什么?”


    老管家说:“金陵那边来的喜帖,日子都定下了,说是这两日就能送到府上。”


    萧牧河皱眉:“喜帖?什么喜帖?我怎么不知道?”


    老管家虽说是他从金陵带过来的,可是萧牧河的事,他也不是事事都清楚,萧牧河这么一说,老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少爷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啊。


    萧牧河怒不可揭:“趁我出去挨枪子儿,就给我平白定下婚事?哪门子的喜帖,老子不接!”


    他这怒发冲冠的架势,恨不得长了双翅膀立刻飞到金陵质问。老管家急忙上前一步,赶紧说:“少爷你不是中意那姑娘么,那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和老爷他好好再说?”


    “哪个姑娘?”萧牧河被他问住了,满肚子都是疑问,“我这几年什么时候回过金陵?”


    “就是前些日子来咱们这儿的那位东方小姐呀,”老管家看着他,眼里不解,“少爷你亲口说的,想娶人家。”


    萧牧河像是被对着脑门来了一榔头,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又问:“东方姮音?”


    老管家说:“是那位小姐,少爷你若是不情愿,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哪不情愿?我可太情愿了!”


    他左右折返,又在原地转了两圈,情绪无处宣泄,用力抓了抓剃得短短的头发,又问老管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少说也有七八日了。”


    “她家里知道?”


    “正是姑娘家里点了头,才定的。”


    萧牧河忽然大笑起来,这小鬼头,怪不得昨天那样害羞,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是早知道了,却偏不说,由着他像个傻子一样,但是他偏偏就愿意当这个傻子,再被姮音耍一万次,他也愿意。


    他立马往内室走,急着要换身衣裳。


    老管家忙问:“少爷不吃点东西再出去?”


    换好衣服,萧牧河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吃什么,再吃媳妇儿都要跑了。”


    萧牧河猜测姮音会在上课,驱车赶到华京大学,用证件一路同行。他穿过校道,脚步匆匆地走进文科大楼,急切地寻找着姮音,楼里的教室多半空着,偶有一两间坐着自习的学生,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在回廊下站了片刻,心下有些焦躁,打算再去姮音家里问问。


    快走到楼梯口,就见李青抱着几册书从另一头走来。萧牧河走上前,客客气气唤了声李老师。他虽心急,面上还是要保持客气的,姮音最信任他的李老师,得罪了这位,他还怎么讨她开心,他问道:“您可知道姮音现在何处?我寻她一圈,都不见人。”


    李青停住脚步,打量他一眼,才道:“她不在校内,过段时间灵毓和月眉南下,月眉记挂姮音,就在和平饭店设了个小宴,算是饯别,姮音现在已经过去了。”


    原她也该去的,结果系里有位先生告假,排好的课无人顶替,只得她来代劳。


    萧牧河道了谢,当即就要离去。


    “且慢。”李青却叫住他。


    萧牧河又站了回来:“您请说。”


    “有句话,我思量着还是要问一问你,你待姮音,可是真心实意?”萧牧河就要回答,李青又道,“你先别着急回答,但是我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莫要嫌我啰嗦,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瞧得出你中意她,但她年纪尚轻,心性单纯,如今又刚入大学,正是求学上进的时候,你若真心待她,就该护着她,让她安安稳稳把书念完,莫要急于一时。我只问你,可能做到不负她?”


    萧牧河说:“她会和我一起证明的。”


    说不定到时候,李青还是她们的证婚人呢,萧牧河在心里美滋滋地想。


    话说完他就赶紧走了,生怕晚了半步。起初几步还稳着,没过多久,他就不自禁地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姮音课业一结束,就按照约定前往和平饭店了。侍者引她到三楼一间西式餐厅,李青尚未到,阮月眉与柳玉声已坐在丝绒座椅上。


    阮月眉今日的装束格外新潮,上身是件米白色丝质衬衫,外面是件女式西装马甲,下身配着朱红色长裙,脚上一双低跟皮鞋,尤其是烫得服帖的卷发,让她像是刚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摩登女郎。


    她此刻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拨弄着圆形的耳环,她身旁的女子,穿着身姜黄色软缎长旗袍,外罩一件淡蓝色细绒线针织的外套,身上并无多余饰物,只左手一个玉戒指,戴在无名指的位置。


    阮月眉见姮音来了,招呼她坐下,顺便给她介绍柳玉声:“你可来了,这位你见过的,珠玉楼的柳老板,柳玉声。”


    被称作柳老板的女子已站起身来,朝姮音从容地伸出手,“我记得你。”


    姮音忙伸手与她交握,对方身上的温度有些凉,像是在触碰冷玉,柳玉声笑着说:“往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她也知道了姮音和萧牧河的婚事。


    姮音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好。


    柳玉声眼神很包容,令人安心。她忽而把别人对柳玉声和她先生傅青琅只言片语都组合起来,尤其是昨天萧牧河说的,柳玉声心中装的太多人,可是傅青琅却贪心地想要独占。现在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柳玉声,只觉得,她这样的人,让深爱她的人起了想独占的心思,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通常这么说的话,那也证明,柳玉声的先生自然是没有独占成功的。


    阮月眉说:“她要跟我们一起离开北平,我要去上海,她要回金陵,你留在北平,若没什么事,我们可难再见呢。”


    姮音说:“不妨事,我有寒暑假,能找你们玩。”


    阮月眉开心得不得了:“那真是太欢迎了,我就怕没人陪我玩呢,上海那些阔太太处着真无聊,还是我们小阿音最有意思。”


    柳玉声说:“早知是你,我当时就直接让人包好送去了,何必多跑一趟。”


    她从身旁座椅上放着的一只小巧手提包里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抽出手帕,里头是只通透莹润的翡翠镯子。她将镯子递向姮音,“一点小意思,算是见面礼。”


    姮音看这镯子价值不菲,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柳玉声说:“有什么不能收,寻常礼物罢了。”


    阮月眉笑出声,她说:“我们柳老板打小就金尊玉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送你,你就拿着,你若不要,倒显得小瞧了她似的。”


    姮音还是犹豫,阮月眉戏谑道:“回头等柳老板有了小娃娃,你让萧牧河多封些红包,加倍还回来不就是了!”


    柳玉声睨了阮月眉一眼,但阮月眉与她相熟,自然不怕,反而又对姮音添油加醋:“你就别推辞了,柳老板向来看缘分的,她要是不情愿,一个银瓜子都扣不出来,她要是愿意,豪掷千金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被阮月眉这么一说,姮音实在难以再开口推拒,尤其柳玉声虽然淡然自若,却比许多人疾言厉色更令人难以违抗。她不是萧牧河那种军人的强势,姮音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不自觉会信服于她。


    柳玉声已将镯子给她戴上,才坐下说:“可惜李老师要代课,还得迟些才能到,我们先叫些茶点吧,不必空等她。


    阮月眉拉着姮音坐下,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起英式下午茶的各式点心,哪种司康饼可口,哪种三明治馅料清爽。姮音还跟着一起喝了红茶,滋味醇厚,确实还不错。阮月眉又笑道:“好不容易柳老板今日得空,把她家那位傅二爷哄顺遂了才出的门,谁知还是没能聚齐,可惜了。”


    柳玉声听了,只轻轻哼笑一声,并不接话。她家里那个,脾气是出了名的难缠,不情愿她出来应酬也是常有的。今日能放行,大抵也是知道若真拦了,反倒要惹得她不快,自讨没趣,故而也只象征性地闹了几句就作罢。


    她们二人对姮音的学业颇感兴趣,问了些系里课程和师长风格的事。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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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详尽地答了,说到兴头上,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正聊得入神,从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


    阮月眉扬声道:“谁呀?”


    “是我,萧牧河!”


    门外居然是萧牧河,姮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阮月眉应了句:“进来吧。”


    门这才被推开。


    萧牧河大步走进来,看到坐在两人中间的姮音,却又按捺住焦灼的心情,先朝阮月眉和柳玉声打过了招呼:“阮女士,柳老板。”


    阮月眉瞧他那副分明心急火燎却还要硬撑礼数的模样,只装作不见,问道:“表弟啊,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萧牧河耐心告罄,顾不得什么周全不周全了,几步走到姮音面前,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一把将姮音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姮音猝不及防,赶紧说:“你这是做什么,你有话好好说,先撒开。”


    萧牧河却埋在她发间,激动道:“家里根本没告诉我订婚的事!姮音,我真是高兴!”


    姮音瞥见沙发里阮月眉和柳玉声早已默契地侧过头去,各自端着茶杯,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她手上加了力道,推着他的腰腹:“你快松开!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在这儿,两位姐姐都看着呢!”


    沙发那头,阮月眉与柳玉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阮月眉还嫌火不够大似的:“哎呀,我可什么都没看见的。”


    萧牧河这的手臂松了些许,却仍不肯放开,只低头看着她烧红的脸颊,然后才慢慢松开,拉着姮音的手,一路穿过饭店的回廊,直走到楼后一处僻静的小花园里。


    园中无人,安静的很。


    姮音挣了挣手,低声道:“你先冷静些。”


    她刚说完,萧牧河却忽然俯身,手臂一抄,竟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姮音身上还穿着校服,被看到多不好,可是萧牧河还抱着她转了两圈,校服裙摆扬起,她轻呼一声,慌忙伸手去拽,却摸到了他的大手,原来他摁着裙子呢,姮音又收回手,勾着他的脖子,省的抓不稳被他搂出去。


    萧牧河停下脚步,将她稳稳托在怀中,望着怀中的人:“从前总有人说我福大命大,枪林弹雨里也能捡回条命,那时我不信这些,如今却信了。”


    姮音小声骂他:“你说的好听。”


    萧牧河心里冤得慌,他每次说真话都像是说哄人的情话,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把姮音轻轻放下,脚尖一沾地,她就急着要往回走:“我该回去了,她们还在等我”


    话未说完,手腕又被握住。萧牧河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薄茧,触感温热而粗糙。姮音以为他又要吻她,下意识闭上眼,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未落下,她只感到他在盯着自己瞧,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住。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他轻声道。


    姮音睁开眼,正对上他深沉的目光。这一望,竟比方才的亲近更令她心慌。


    “你怎么不说点什么?”萧牧河问。


    见姮音憋红了脸,萧牧河放下手,说,“罢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搅你们的局,却又舍不得这就走了。”


    姮音低着头,说:“那我先回去了。”


    萧牧河说:“喜帖这两日就该到北平了,我会亲自送上府,订婚仪式大抵要在金陵办,可以等你放了假再安排,至于婚事,不急在这一时。”


    姮音点头:“这样安排很好。”


    萧牧河想和她继续说什么,又怕耽误她聚会,就说:“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姮音转身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却又回来,走到他面前,伸出双臂轻轻抱了他一下,说:“你也很好。”


    不等他反应,姮音松开手,跑到上楼去了,萧牧河害羞地捂住嘴巴,像个石墩子一样愣住了。


    阮月眉和柳玉声就在窗户边上看着两个小年轻,依依不舍你侬我侬,阮月眉说,“我十来岁的时候也像她们俩现在这样,可惜咯,现在老夫老妻的。”


    柳玉声也就凑个热闹,她坐回去,还在窗边的阮月眉心想,大概她这辈子也没法看到柳老板这么害羞的时候了。


    姮音跑上楼,坐在沙发上,抓着裙摆,像个小鹌鹑,阮月眉也不好再打趣,要是把她吓跑了怎么办,谁曾想小姑娘主动问起了金陵,阮月眉说这地方柳老板熟悉,让她讲,柳玉声叹了一声不好也不坏,你得亲自来才行。


    姮音想,恐怕有一天她真的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