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作品:《月下镜花》 他扣住她的肩膀,望进她迷蒙的眼睛里,又追了上去,姮音别开脸,虚虚靠在他的肩膀,说:“别,等等,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萧牧河松了力道,粗糙的大手在她颤抖的脊背上轻轻顺了顺,手心能感觉到她打了个激灵,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
姮音细弱的声音从他肩头传来:“我确实想骂你,可是”
可是她们已经定亲了。
虽然萧牧河还不知道。
萧牧河却将她的反应当作了对自己的承认,完全沉浸在姮音很可能喜欢自己的喜悦中,他自得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姮音没了声音,想从他怀里退开,却还被萧牧河拽着手腕。她往旁边坐了坐,抹了抹嘴唇,觉得上面好像爬了小虫子,痒的厉害。萧牧河赶紧拉住她,说:“再揉一会该肿了,外面的人可就都要知道我们刚才干什么了。”
姮音自欺欺人:“什么都没干。”
说罢就拿起书袋,趁着他笑,姮音挣开她的手臂站起身,说:“我去付钱。”
萧牧河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伸手虚拦了一下:“早就付过了。”
姮音心里想,萧牧河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她在慌,自己并不反感这水到渠成的亲昵,甚至恰恰相反,她喜欢这种怦然的触感。出自本能的亲近和她脑袋里头残存的理智在打架,谁也没法占上风,这才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办的原因。
萧牧河问姮音:“离开学典礼还时候,我陪你去校园里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好不好。”
姮音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学校,沿着两边种满树木的小道慢慢走着。萧牧河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引着姮音穿过几处回廊,绕过栽着花草的庭院,指给她看中文系所在的文科大楼,又告诉她图书馆和饭堂的位置。
姮音问萧牧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当长官还需要知道这些吗。”
萧牧河说:“华京大学是全国最重要的学府,里头有些经常发表政见的教授都是关注对象,之前金陵来人办事,托我要了份地图,我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
“一般来说,我要处理的公事是别的。”
姮音问:“打仗?”
萧牧河点头:“是啊,因为我肯拼命,运气好活下来,就升得快了。”
“听起来很危险。”
“总要有人去的,对吧?”
萧牧河从小就泡在军营里,亲近的兄弟里,唯独傅灵毓是被送出去读书,留学西洋,再回来联姻,走从政的路子,其他大多数都把这条命耗在沙场上。
他的世界离连城都没出过几次的姮音有些远,但是她并不怕,尤其在一点一点熟悉萧牧河之后。
路上有不少和她们一样的年轻人,欢声笑语,南腔北调。
在忙碌中短暂放松,两人无言,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走得远,手不经意碰在一起,只是一点点触碰,都让姮音和萧牧河想起来,刚才个短暂的吻。
萧牧河害羞地别开脸,望向道旁随便什么一个东西,姮音却正好悄悄抬眼去看他,却只能看到个侧脸。当萧牧河转回视线,她却抬着下巴,不知假装在眺望什么。目光差一点交错。
正巧对上视线的时候,姮音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些恋爱的学生,是欲盖弥彰的样子,如今自己倒也成了这番光景,不禁笑起来。
萧牧河问道:“因为我开心?”
姮音摇摇头。
他故作不满地切了一声。
姮音说:“一半一半吧。”
他说:“我要求不多,能占一点,就行。”
姮音侧头看他:“你倒是不贪心。”
萧牧河回忆着亲近之人的婚姻,把他们作为参照,用来解释着自己的心:“我表哥傅灵毓样的,就一点不贪心,因为他和妻子从小一起长大,我表弟傅青琅样的,就是贪心过了头,明知道他妻子心里装着的人和事太多,不可能把心都给他,可他还是奢望独占。我就正好处在中间的地方,有些贪心,但并不多,你只要想我,念我,假以时日,就是喜我,爱我。”
姮音静静地听着,末了轻声道:“你真会哄人开心。”
萧牧河笑着,心里却想,若是哪天自己战死沙场,只盼她别太快忘了自己,他便也知足了。可是他不想在这个快乐的日子,惹她伤心,也就别多这个嘴了。
两人并肩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想着未来,聊着过去,好不惬意。
礼堂的钟声响了,悠远地传来。
她抱着书袋,对身旁的萧牧河道:“我这里还要好些时候呢,你先回去吧。”
萧牧河却道:“你没听过一句老话,送佛送到西,我既来了,自然要等你。”
她还想劝两句,他没有给姮音拒绝的机会,“我在外头等你。”
萧牧河本以为她会如往常一般害羞,不敢和他对视。但是这次,她却很平静,没有羞怯,也没拒绝,她的眼神不是冷的,只是像山中潭水,清泠地望着自己。
她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待我太好,我会期待你往后日日都这样对我好的。”
期望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逐渐得寸进尺,会吃掉心里属于自己的部分,让对方在自己的灵魂上安家,如同暴烈的君主般,在别人的土地上张牙舞爪地扩张领土。怀着爱情的期望,注定会丢盔卸甲,输得极其惨烈。
萧牧河笑着说:“那我求之不得。”
仿佛等待这句话已等了许久。
姮音也似乎预料到了,必输的结局。
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转身大步走了,姮音立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这才转身走向大礼堂。
礼堂内已是坐了很多人,新生们大多穿着华京大学的校服,教授们坐在前排,穿着长衫或西服,也在互相说着话。姮音寻了个靠过道的位子坐下,刚落座,礼堂就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吴校长登台了。
是一位穿黑色长衫的中年先生,留着一把修剪整齐的胡子,姮音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相片,早就知道他是学术界赫赫有名的学者,在政治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现在见到真人,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先放国歌,大家站起来,齐声和唱。
唱完后,吴校长开始讲话,能从他的官话里听出巅江浙口音,“诸君今日既踏入此门,当思学术乃天下公器,非为一己之私,望诸君砥砺德行,钻研学问,他日学成,不仅为一家之光荣,实为我华夏复兴之基石!”
他把年轻人比作国家之火种,是未来和希望,在年轻人身上寄托着复兴,还有诸多一切可能,赤诚之言让台下的掌声久久不去。
姮音也随着众人用力鼓掌,心中澎湃不已。她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大人才,但这里可是华京大学,在座的一定有些人会是栋梁之材,想到这里,她也很是高兴。
下一位发言的是哲学系的杨教授。
她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头发灰白,身着深紫色的绸衫,外罩一件黑色毛坎肩。她走上台,声音洪亮。她的谈话简单,不谈空泛大道理,只表明四个字,立德为先。
她说:“诸位求学,首重立心。心正则理明,理明则行笃。切莫因外界纷扰而迷失本心,须得守住德行,方能有所持守,有所作为学问做得再深,若人格有亏,便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古人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便是此理,望诸君于书斋之中,勿忘修身之功,于求索之际,常怀敬畏之心。”
最后是一位学生代表,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学生装,发言简短而富有激情,之前是师长的教诲,那么学生发言就是青春与憧憬。
典礼终了,全体起立,再唱校歌。
散会后,人们离开礼堂。
姮音跟着人群走出去,听着身旁有同学讨论着方才的讲话,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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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讨要选什么课,还有同学兴致勃勃地计划加入什么社团,离开礼堂,远远就看到李青站在路边,正与一位老先生谈话。姮音走过去,等在一边,她们聊完了,姮音才上前喊她老师。
李青见她来了,说:“师生见面会在文科大楼,我们一起过去吧。”
教室里已经坐了许多人,新生看起来更拘谨,三三两两坐着,李青对于学生们来说陌生,但是对于中文系的教授来说显然是熟面孔,一路都有人同她问好,因为姮音从高中就是跟着李青学习,所以在和教授们聊天的时候,姮音顺手就被李青介绍给了其他老师们。
也有人认识东方英,他们像长辈一样,询问着姮音平时的生活。
和老师们打过招呼,许笛也凑过来,她开心道:“可找着你了,我刚下课,就顺道来凑个热闹。”
她拉着姮音坐下,一张嘴能说会道,像是不会累一样,她本就是个热络性子,又比姮音早一年入校,就将系里几位先生的脾气癖好,哪些课紧要,哪些易应付,事无巨细地说与姮音听。姮音认真听着,就看到讲台上几个老师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但他们好像已经见识过许笛这个热锅嘴儿,也就由着她去了。
稍后见面会正式开始,几位师长依次说了些勉励的话,无非是珍惜光阴潜心向学之类,然后大家就开始坐下来闲聊,像是寻常朋友一般。
待到今天最后一项结束,李青才得空又走到姮音身边,问道:“课本和讲义,可都备办齐全了?若有短缺难寻的,我这里有闲置,你拿去用吧。”
姮音说:“都齐备了,劳老师挂心,是萧牧河帮着置办的。”
李青了然,却并不惊讶,“他倒是有心,你们既彼此都有意,这自然是桩好事。”
老师好像是早料到了她和萧牧河会走到一起。而且他们那边已是人人知晓,只瞒着萧牧河一个,他还自己在那儿揣摩试探,想着要如何追求自己,姮音在想要不要告诉她,想了想还是算了,等他自己发现这个惊喜吧。
李青又道:“本来灵毓今日也要来的,只是临时接到调令,需得尽快赴上海任职,月眉自然也是要随他同去的。”
见姮音面露关切,李青笑着说:“她心里颇惦记你,临走前总想再见一面,我瞧你明日下午似乎没课,若得空,就来平安路三十三号的和平饭店一趟,我们小聚片刻,也算为她饯行。”
姮音自然应下。
离开文科大楼,走出校门,时辰不算早了,姮音一眼就看见萧牧河的黑色轿车还停在不远处,他自己坐在车里,阖眼假寐,可是姮音看过去的时候,他十分敏锐,立刻就抬头,颇有闲心地晃了晃手。
姮音小跑着过去,他也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稳,才绕回驾驶座。
回家的路上,萧牧河问:“还顺利吗?”
姮音说:“很开心,大学和从前在女校时很不一样,一切都很新鲜,也很好。”
她提起了开学典礼上的讲话,萧牧河听着,时不时给两句回应。他年少时从戎,对搞学问兴趣不大,但她讲的,和平常听的,很不一样。说完以后,姮音又轻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
萧牧河说:“你开心就好。”
回到家,姮音把书袋放在桌上,开始整理自己的学生证,选课单,缴费收据和新买的讲义。她将它们分门别类,打算收进抽屉里。
都收拾完,姮音才摸到了红布包着的银元,她明明记得,这钱是亲手塞进萧牧河口袋里,让他去缴学费的,他没有用这里头的钱,就是他自掏腰包为她付了。
他怎么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偷梁换柱的,她居然没察觉到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的手脚。姮音想把这钱还给他,但以萧牧河那骄傲的性格,八成是不会接受的。
姮音想着他的语气,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他的吻,他扑在皮肤上的气息,姮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钱扔到抽屉了,像扔掉烫手的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