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七年前的那个暑假，十七岁的林衡和耀清一同深入大西南，参加为期十二天的深红图腾夏令营。


    这期地质主题的夏令营，吸纳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少年人——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囊括所有性别。第一天的破冰晚会后，少年们便自动分为成两派——已分化的和未分化的。


    第二性征是一道明确的分野，未经历过的人，即便懂得再多性.常识，也只是天真懵懂的孩童，而真正越过它的人，则会遵循新的人际法则，背负成人世界里复杂的交往禁忌。


    在此种意义上，林衡和江耀清，都属于大龄“孩童”。


    尤其是林衡，分化得格外晚，十七岁的年纪，仍未感受过第二性征的悸动，又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拥有了清澈如水、温柔亲和的特质。


    在夏令营里，耀清是面孔最漂亮的，他却是最受欢迎的，尤其是一位小他一岁的学弟，对他生出了非同寻常的依赖。


    学弟姓姜，很聪慧，相貌生得斯文，戴一副玳瑁框眼镜，性情稳重，擅长照顾人。


    不知为何，他独爱黏着林衡，从热烈的交流、到高频的示好、再到逐渐暴露孩子气的一面……仿佛林衡有着特别的魔力，令他茶饭不思，魂牵梦绕。


    林衡扪心自问，他只是友善地对待所有人，从未对谁有所偏爱。


    除了身边的耀清。


    彼时的林衡，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参加夏令营前，他们曾在“黄金夜”庆生，在那个浪漫的夜里，他认清了自己心中萌生的好感。


    他对耀清的喜欢，不止是对弟弟的喜欢。


    因此对于旁人的亲近，他始终保持着恰当距离。


    可惜事与愿违，他温润如水的磁场，常常会吸引迷茫焦灼的灵魂，在他面前褪下伪装，像同神父告解一般，享受交出一切的轻松。


    那位学弟便是如此，先是求教生活上的烦恼，再是倾诉和父母扭曲的关系，后是袒露在校园里遭受的霸凌……最后他在他面前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排薄薄的、密密麻麻的疤痕。


    当林衡意识到对方在他身上投射太多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在某一天的午后，营员们自由活动，学弟拉着他躲在一株梧桐树下，热烈地倾吐心声。


    亮晶晶的眸子，神经质的告白，让林衡的内心沉重不已。


    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林衡委婉又不失坚定地拒绝了。


    可学弟却不肯放手，十五天的夏令营已步入尾声，他生怕失去林衡这根救命稻草，便想尽办法留住他。


    在夏令营倒数第三夜，这位痴心不改的学弟——一位刚刚分化的Alpha，就亲手谋划了这样一个机会。


    是夜，来自天南地北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办了篝火晚会。


    林衡坐在火光的虚影、缥缈的歌声和美食的香气里，同朋友们拍手跳舞、瓜分烤肉、开怀大笑。


    他沉浸在欢乐满溢的氛围里，饮下一杯又一杯五彩斑斓、口味各异的软饮。气泡在口腔里不住地爆裂，碳酸饮料辛辣又清凉的滋味，让他的身体舒爽、头脑发热、灵魂飘飘然。


    兴奋又迷离的快感托举着他，直到篝火燃尽、人烟散去，他在灯光幽微的照拂下木然地清扫现场，满耳只有竹帚划过砂石的沙沙声。


    “学长，”


    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了：“差不多了，收工吧。”


    林衡顿了半拍，转过头去，学弟站在半米之外，面孔隐藏在树影下，冲他轻轻地笑。


    林衡怔了一会儿，良久才反应过来：“结束了吗？”


    他恍惚地追问：“耀清呢？”


    学弟嘴角咧开，唇与唇之间张开深黑的缝隙：“江同学先回了，我们收拾好备品，一起回去吧。”


    林衡盯了他两秒，一阵眩晕忽然攫住他的大脑，让他脚下一绊：“不、不用……”


    他话没说完，学弟便抢前半步，搀住他的手臂，虚虚地贴上来：“学长，你累了，我扶你吧。”


    林衡颤抖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挣扎，皮肤瞬间变得红烫骇人，眼睛里也蒙上水雾：“你、你放开……”


    他虚弱的阻拦毫无用处，很快便被学弟强硬地制住了，绝对的力量差让他闷声栽倒，被重重按在一具激烈起伏的胸膛前，里面有颗心脏正狂乱地跳动。


    那一瞬间，一股恶寒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忽然感受到性别之间的鸿沟。


    这就是Alpha。


    不止如此，一阵奇异的气味像河流一样扩散，像是野生动物毛皮散发的体味，直直地灌进他的鼻腔，啪地一声冲开了大脑中某个紧闭的开关。


    林衡在战栗，瞪圆的眸子惊惧地缩紧：“信息素……”


    话一出口，他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瞬间突起，他汗出如浆，脸色发白，作势欲呕。


    学弟不顾他的反抗，亲昵地将他搂在怀里，“别怕学长，忍一忍，你要开始分化了。”


    “你在饮料里下了什么药？！”


    学弟却想吻他：“学长，你会变成omega吗？”


    他伸手将林衡的身体拧过来，去摸后颈处那块腺体，林衡一咬牙，猛地一撞，将半边身体挣了出来。


    他们开始缠斗，Alpha有备而来，兼具天生的体能优势，很快便占了上风，任凭林衡怎么撕打推搡，都逃不出他恐怖的钳制。


    当他被反剪着双臂推到树干上时，剧烈的撞击让他一瞬间皱起了脸颊，豆大的冷汗滚下，砸在Alpha的手背上。


    “学长、学长……让我标记你，你听我的……”


    Alpha费劲地拨开林衡后颈处的布料，发疯似地磨蹭着：“很快，很快就好，你会喜欢上我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你对我这么温柔，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他猛地释放信息素，野兽毛皮的腥味混在着汗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让林衡条件反射地干呕。


    他两腿一软，向左面倒去，Alpha顺势扑咬在他的颈侧，牙齿猛地嵌了进去。


    太痛了，皮肉撕裂的滋味。


    信息素如冲击波一般扫荡，林衡脸色惨白，彻底瘫软下来，挂在学弟的臂弯里，像是陷入了昏厥。


    半分钟后，学弟才抬起头，唇边沾着血丝。


    “学长……”


    他轻柔地低唤，伸手缓缓拂去黏在林衡面颊上的发丝，语气饱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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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跃，尾音甚至在微微发抖：“你是我的了……”


    没有回应。


    林衡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颈子歪向左侧，一动不动，唯有腺体处不断钻出鲜红的血珠，一点点洇湿了浅色的衣领。


    “学长？学长？”


    学弟慌了，他立即托住这具瘫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衡躺平在地。


    他探查林衡的颈侧的脉搏，又贴近额头，辨认他是否发烧，“不会吧，生病了……副作用这么大……难道买到假药了……”


    学弟喃喃自语着，动作越来越急躁，他惊惧又懊悔，甚至去扯林衡衬衣的扣子，想要贴在胸口听他的呼吸和心跳。


    然而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忽然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


    学弟一脸惊骇，下一瞬，他只觉后脑一沉，一股巨力在头顶猛地锤击，他的视线迅速倾斜，天地旋转。


    “嘭”的一声，他重重倒在草地上，世界归于黑暗。


    林衡喘着气，跌跌撞撞地爬起身，甩动着手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没昏迷，他一直清醒着，牙齿撕咬的剧痛如针扎一般，却没能将他标记为Alpha的所有物。


    是学弟太心急了——此时此刻，分化药剂尚未生效，林衡没变成Omega，即便被咬穿腺体，也不会沦为Alpha信息素的俘虏。


    但再过五分钟，等他被药剂催熟，就不一定了……


    林衡踉跄地跑出树林，手脚并用地拨开灌木。


    空气稀薄，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林衡体内的热潮逐渐汹涌，呼吸变得火辣辣的，汗水像小河一样顺着额角淌下。


    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这是分化的开端，他的体内像有千万根引线同时点燃，神经噼啪作响，一股又一股烈焰熊熊地燃烧，让他的灵魂都要干涸了。


    林衡靠着最后的意识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他要回去，回到自己的帐篷，回到安全的地方。


    可他没跑多远，膝盖忽然一软，身体狠狠栽在松软的落叶堆里。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可四肢仿佛被抽走力气，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如战鼓般轰鸣，身体深处的灼烧越发汹涌——


    发.情热。


    猛烈得几乎将他焚毁。


    就在他要陷入昏迷的那一刻，有人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林衡？！”


    他勉强睁开眼，一抹熟悉的剪影出现在灯火模糊的光晕中。


    是耀清。


    “你怎么了？！”


    他伸手抱住林衡，将人从地上扶起，“我刚要去找你……你中暑了？还是发烧了？”


    林衡没力气回答，整个人彻底瘫软在他怀里，嘴唇颤抖着，指尖死死攥住耀清的衣角，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


    耀清低头，视线忽然捕捉到他颈侧的血迹。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了。


    “……你被人标记了？”


    他声音低得可怕。


    林衡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失去了，换气的间隙，他呓语似地唤了声：“耀清……耀……”


    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识，彻底坠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