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沈慕瑶于睡梦中悠悠转醒，只觉浑身湿漉漉的，朦胧间只觉身侧似有温软之物，下意识地轻抚了几下，却对上一双幽怨的眸子。


    "你为何在我榻上？"沈慕瑶如遭雷击，连忙坐起身来。


    她匆忙检视自身衣衫，除却有些潮湿之外，并无不妥，正欲松一口气，却瞥见唐倾虹面颊上的胭脂痕迹。沈慕瑶心中一惊：莫非昨夜饮酒过量，竟对她做了什么失礼之事？


    原来昨夜唐倾虹睡得极不安稳。先是沈慕瑶不慎落水，她与店家小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其捞起，还倒贴了数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端庄肃穆的沈慕瑶，醉酒之后竟如娇娃一般，见她发丝柔顺便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抚摸把玩，还死死拽着她不许离开。如此这般折腾至三更时分才安然入睡，而唐倾虹被她缠了大半夜，早已困顿不堪。


    想着反正也要守着她，索性就地而眠，还能省下一间客房的银两，岂不美哉？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般光景。


    "昨夜之事，你当真一概不记得了？"唐倾虹幽幽问道。


    闻听唐倾虹此言，沈慕瑶愈发确信自己昨夜必是做了什么失礼之事，踌躇良久，终于咬牙道："你放心，我定会对你负责。"


    已经端茶小酌一口的唐倾虹闻言险些呛住，连忙放下茶盏："你要对我负何责任？"


    "我自知家贫如洗，身无长物，性情又不甚讨喜，恐怕难以配上唐姑娘。"沈慕瑶垂首低语，声如蚊蚋，"然既已铸成大错，还望姑娘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见她如此诚惶诚恐，唐倾虹也不忍再戏弄下去，于是开口解释："你昨夜不过是将我当作毛绒玩物，抱在怀中不肯撒手罢了，并无其他。"


    "原来如此。"沈慕瑶如释重负。


    然而还未等她完全放下心来，便听唐倾虹话锋一转："不过昨夜你醉酒坠河，我雇船家将你捞起，共费银两二十，你看这笔账..."


    "日后自当如数奉还。"沈慕瑶正色道。


    "那便好。"话音刚落，唐倾虹竟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副算盘，当真开始拨珠算账，看得沈慕瑶目瞪口呆。


    约莫一刻钟后，唐倾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报出总数："一、百、四、十、两、纹、银。"


    "什么？！一百四十两？你这是明抢！"沈慕瑶闻言霍然而起，满脸不敢置信。


    "昨夜你醉后又在店家那里取了一坛价值五十两的桃花酿，继而撞毁酒楼雕栏，赔偿三十两。我雇船家将你捞起，费银二十两。另有四十两乃是我为你添置衣物及客栈住宿之费。"唐倾虹条理分明地解释道。


    沈慕瑶闻言朝窗外瞥去，果见雕栏确有新修痕迹，桌案上也整齐摆放着崭新衣物。至于那桃花酿，她却是毫无记忆。


    "难道我的酒品当真如此不堪？"沈慕瑶暗自苦笑，在怀中摸索半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两银票，无奈递上："我身上仅有这些，余款容后奉还。"


    唐倾虹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细细端详把玩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入钱囊。


    正当沈慕瑶欲言又止之际，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沈慕瑶开门一看，只见店小二端着两碗姜汤，恭敬道："昨夜二位姑娘不慎落水，掌柜特命小的送来姜汤，为二位驱寒暖身。"


    沈慕瑶接过姜汤道谢，转身递给唐倾虹一碗。


    "客栈围栏年久失修，致使姑娘昨夜失足落水，实在抱歉。掌柜已赔付唐姑娘二十两纹银作为衣物补偿，若还有何不妥之处，还请..."


    话未说完，便被唐倾虹匆忙推出门外。


    "原来如此。"沈慕瑶缓缓转身，看向唐倾虹眉眼含笑道，"衣物乃是掌柜赔银所购，围栏因年久失修自然断裂，那么这二百四十两银子，又从何而来？"


    唐倾虹握着手中刚刚写好的欠条，一时语塞。心中暗恼：这店小二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是再晚片刻，待沈慕瑶签字画押，这二百四十两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沈慕瑶望着唐倾虹眼中的失望之色，向前又逼近一步。唐倾虹背靠门板，已是退无可退。


    "你...你要作甚？"唐倾虹不禁想起昨夜之事，心跳如鼓，索性闭上双眼，做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然而等候良久，却不见沈慕瑶有何动静。她疑惑地睁开眼来，却发现沈慕瑶不知何时已将她手中欠条取走，正在上面工整地签下姓名。


    "你以为我要对你如何？"沈慕瑶将签好的欠条递还给她，似笑非笑道，"莫非你心中另有所期？"


    "当然没有！"唐倾虹面红耳赤地接过欠条，仔细检查无误后，如获至宝般小心收好。


    正在此时，门外又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唐倾虹开门一看，见又是那店小二，心中怒火顿起。


    "你又有何事？"唐倾虹语气不善地问道。


    "今夜正是寻仙镇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二位姑娘可要去赏灯？若是错过了，可就要等到明年了。"店小二热情地提醒道。


    "多谢告知。"沈慕瑶走上前来，向店小二道谢后，轻轻将房门关上。


    "晚上一起去看花灯吗？"沈慕瑶转身问道。


    "先说好，我身上可没什么银钱了。"唐倾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那只鼓鼓囊囊的荷包藏到身后，生怕被沈慕瑶瞧见似的。


    "无妨，上次在柳府得的定金还有些余钱，买两盏花灯绰绰有余。"沈慕瑶取出自己的荷包，倒出几枚铜钱，数量确实少得可怜。


    唐倾虹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昨夜沈慕瑶那突如其来的"失礼"举动，便觉得心安理得——就当是让她为昨夜的冒犯买单吧。


    沈慕瑶将铜钱递给摊主，挑选了两盏精致的兔子花灯，将其中一盏递给唐倾虹。


    唐倾虹接过花灯后，又向摊主借了支毛笔，神神秘秘地躲到一旁，在花灯上写着什么。沈慕瑶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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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偷看，以她对唐倾虹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在写什么"财源广进"、"金银满屋"之类的俗套祈愿。


    唐倾虹写完后，将毛笔递给沈慕瑶。沈慕瑶也学着她的样子，转到一旁背对着她书写，期间唐倾虹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偷看，却被沈慕瑶轻轻挡住了。


    "你写的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唐倾虹拿着花灯走到河边问道。


    "那你又写了什么呢？"沈慕瑶反问道。


    "不告诉你。"唐倾虹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两人来到河边，将花灯轻轻放入水中，看着它们顺着河流缓缓漂去，很快便融入了满河的点点灯火之中，宛如繁星点缀在夜色里。


    唐倾虹见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也将自己的花灯放入了水中。就在花灯即将漂远的那一刻，沈慕瑶无意中瞥见了花灯一角的字迹："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


    放完花灯后，唐倾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便提议道："不如去吃点夜宵？"


    沈慕瑶虽然并不觉得饿，但见此良辰美景，也不忍心扫了唐倾虹的兴致，便点头应允。


    两人沿着热闹的夜市慢慢踱步，最终在一处馄饨摊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身材瘦削的老妪，一袭黑色斗篷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面容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老妪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听得人心里发毛。


    "两碗馄饨。"唐倾虹答道。


    "四个铜板。"老妪伸出手来。


    唐倾虹取出铜钱递过去时，无意中瞥见了那双接钱的手——竟是纤细白嫩如羊脂玉一般，哪里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或许是这老妪保养得当。


    老妪收了钱，不一会儿便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鼻而来，唐倾虹顿时食欲大开，拿起汤勺舀了一个馄饨送入口中，汤汁鲜美，馅料饱满。


    沈慕瑶本就不太饿，见唐倾虹吃得香甜，便用汤勺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分了几个给她，又贴心地取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嘴角的汤渍。


    唐倾虹被沈慕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慌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她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待唐倾虹吃完馄饨抬起头来，却发现老妪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大概是收摊回去了吧。"唐倾虹心想，可转念一看，那馄饨摊的锅碗瓢盆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并未收拾。她忽然想起，刚才老妪经过自己身边时，似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腰间。


    起初并未在意，可这老妪丢下摊子就走的举动实在太过诡异。唐倾虹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摸向腰间，却发现原本挂在那里的钱袋早已不翼而飞！


    她来不及向沈慕瑶解释，便朝着老妪离去的方向急急追了过去。


    "唐倾虹？"沈慕瑶见她神色慌张地冲了出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起身跟了上去，几步便追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