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村这边，有重充坐镇，村务暂稳，也差不多到时候，鳞九与白寅要下山去找夏砚了。


    临别时，重充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了鳞九手里。


    “路上小心。若有事，传音给我，无论多远，我自会赶到。”


    “谢谢师兄，”鳞九笑着接过，掂了掂钱袋，“放心，钱用完了我马上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挥手作别。


    一转身，只见一匹威风凛凛的白色巨虎，早已伫立在村前的山石之上。


    他高高地昂起头，抖了抖雪白的鬃毛，对着鳞九，用下巴朝自己宽厚的背上，努了努。


    “上来。”


    “哇哦！又能骑大猫猫啦！”鳞九兴奋地扑过去，毫无顾忌地伸出双手，在他下巴底下那片柔软的绒毛里，胡乱挠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我又不是猫……啊……唔……”白寅原本想挣脱，却一秒被迫沉沦。


    “呵呵，没有猫咪能够逃脱我炉火纯青的绝世指技，臣服吧！”鳞九得意洋洋。


    白寅高傲的头颅，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喉咙里甚至发出了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满足的咕噜声。


    “呼噜噜噜噜噜噜……”


    糟了！自己方才，居然差点想躺下翻出肚皮让她继续挠！


    意识到不对劲，为了掩饰尴尬，他猛地一口咬住鳞九的后衣领，脑袋一甩，将她精准地丢回自己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白色闪电，踏风狂奔下山！


    鳞九骑在奔驰的白虎背上，穿过树叶间隙的阳光，在周身洒下斑驳的光点。


    山风轻柔，拂过脸颊，她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尽的畅快与自由！


    一路上，鳞九极其有耐心地撬开白寅的嘴。采用诱导、设问、归纳总结等多种方式，才总算把事情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白寅为寻其姐，数次下山未果，遂将希望寄托于大梧最大的情报组织“听雨阁”。


    在花光积蓄付了一笔足以让寻常人家倾家荡产的费用后，他得到了一个锦囊。


    “所以这个天价的锦囊里有什么？”鳞九问。


    “一张纸条。”白寅言简意赅。


    “哦？神神秘秘的，写了什么？”


    “墨剑门。”


    *********


    墨剑门，文澜书院附近茶肆。


    店小二甲：“哎，你看到没？窗边那桌一男一女，连着来了三天了。每次都只点了一壶茶，一碟瓜子，一坐就是一整天。你说他们是干啥的？”


    店小二乙：“哎……每次想赶他们走，那女的就跟我胡搅蛮缠说我们店大欺客，男的就一个劲儿地瞪我。真怕把咱们这店给砸了。”


    “不会吧？我看那男的倒是一副白白净净模样……你说他俩啥关系？我觉得男的看着像被包养的小白脸。”


    “切，胡扯，看那女的也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哪来钱包养？”


    “嘘，轻点，小心被他们听到。”


    鳞九一边嗑瓜子一边翻白眼：


    ……就是说这里听得一清二楚好吗？


    白寅：“……我很像被包养小白脸吗？”


    “唔……别往心里去……你就当他们夸你长得俊吧。”


    “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包养费。”


    鳞九：这小子，今天怎么话多了起来？


    白寅继续面无表情语出惊人：“我觉得有点亏，那你现在给一下吧。”


    鳞九：“你还真的想被我包养的么……”


    “给我。”白寅伸手。


    鳞九看了看白寅认真坚定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摸了三个铜板出来放他手心。


    白寅微微蹙眉：“这么少。重充哥明明给了你很多。”


    鳞九语气沉痛，语重心长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俩一虎一蛇伙食费一个能顶十个人……不省着点花，我俩都要喝西北风，懂？”


    说着，她又招了招手，示意店小二再往茶壶里倒一些免费的热水。


    那店小二端着茶壶，一脸不情不愿地走来，将茶水“砰”地一声墩在桌上，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鳞九看着他这副神色，实在是没忍住，干脆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开口道：“这位小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店小二没好气地应道：“客官请讲。”


    鳞九指了指对面的白寅，又指了指自己，一脸诚恳：“刚才听你们议论，说是我包养他。我就好奇了，为什么不能是他包养我呢？”


    店小二闻言，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对面那位安静俊秀的白衣少年，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复杂表情。


    鳞九：“？？？”


    店小二像是斟酌了半天措辞，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客官……您看，这……这外貌这一块？气质这一块？您再看看您对面这一位……”


    鳞九：“我怎么了？”


    “额，倒也不是说您不堪入目……”店小二努力解释，“嗯，就是……比较寻常？就是那种……看过一眼，转头就不忘的路人长相……”


    鳞九：“……”


    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白寅。少年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气质出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可自己……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怪【玲珑劫】这个诅咒！


    等店小二走了，鳞九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转头问白寅：“老实说，咱俩也算是共患难的知心队友了，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长得如何？真有那么不堪？”


    白寅从思索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很关心这种事。”


    鳞九不依不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白寅又认真地看了她两秒，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最后给出了结论。


    “普通以下吧。”


    鳞九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请问，你所谓的‘普通’的定义是什么？”


    “我姐。”白寅回答得理所当然，“她那样的，就是普通长相。”


    鳞九气得连瓜子都嗑不下去了，腹诽道：臭小子！你姐那张脸，放在咱们原来那个世界，可以直接原地C位出道当顶流女明星了！你管那叫‘普通’？你们家用的是什么审美标准啊？


    不过一转头，鳞九又马上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等等……这么一想的话……


    如果他家的“普通”是女明星级别，那他口中的“普通以下”，就很合理。


    哼，只能说这臭小子眼光还行，没有受到【玲珑劫】太多影响。


    恰在此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位新客人上了二楼。摸鱼的店小二们总算停止了八卦，连忙上前招呼。


    鳞九不经意地抬眼一扫，进来的是几个年轻人，皆是一身玄色暗纹劲装，腰间束着白玉扣的宽腰带，悬挂着同款的玄铁佩剑。


    ……又是墨剑门的。


    这三日盯梢，她已记不清见过多少墨剑门弟子了。夜里闭眼做梦，满脑子都是他们那身黑白配的门派服制。


    偏偏，就是不见白寅的姐姐。


    盯得久了，倦意上涌，鳞九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搁在桌上，不知不觉间，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她睡得正昏沉，几乎要流下口水，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生生从梦里拽了出来，惊得她一个激灵，寒毛倒竖——


    “啊——！天上有异兽飞过来了！！！”


    “救命啊！那东西朝我们这儿来了！要吃人啦！！”


    “怎么回事！？”鳞九都没反应过来擦嘴边口水。


    “有异兽突袭。”白寅眸光一凝，只略扫一眼，便指出了所有异兽位置。


    “南街一匹，摊贩巷口一匹，东屋顶现踪两匹，北方空中还有一匹正在逼近。”


    不愧是灵兽啊，这感知能力绝了。


    接着鳞九望向街边，只见这市集已经沦为修罗场，哭喊声、奔逃声不绝于耳。那些从天而降的异兽，利爪翻飞、巨口血盆，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肆虐一切。


    “都坐困了，正好下去活动活动筋骨。”鳞九站起身，转动着左侧肩膀，拉了拉脖子，右脚跨在围栏上，纵身一跃，就要进入战场。


    “……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白寅叹了一口气。


    鳞九笑他：“全身上下嘴最硬。你这不是也站起来准备帮忙了？”


    “嗷——！”一声兽吼震耳欲聋，一头形若豺豹的异兽自屋顶腾跃而下，血盆巨口张开，直扑一名瘦小孩童。


    电光石火间，一道赤焰自侧方破空而来，正中其颅，烈焰爆开，将异兽逼得踉跄倒退。鳞九顺势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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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那孩童拎起，塞回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娘亲怀中。


    与此同时，白寅也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长剑。剑身一震，青光流转如水泻千丈，剑势快如疾风，直斩向另一头欲袭民众的异兽。利爪尚未挥下，兽影已被一剑逼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攻势就此崩解。


    鳞九看得一愣：“你一只老虎怎么还会用剑？”


    “……不知道，天生就会。”白寅淡淡道。


    鳞九这边却没他那般余裕。


    比起人形，其实她更擅长的，是以巨蟒之身绞杀猎物。毕竟异兽凶猛异常，再加之数量众多，鳞九此刻被三头异兽围住，进退维艰。


    “要是能变成蛇，尾巴一扫就全都能放倒了。”鳞九皱起眉。


    可眼下人潮未散，她要是现出原形……那条数十丈的黑色巨蟒，恐怕不等动手，便先把镇上的百姓吓疯了。毕竟论视觉冲击力，她的原形比这些异兽还要可怕不少。


    “啧。”她心神稍稍一晃，眼前那头异兽骤然欺身而上，利爪直取她面门，凶猛如雷霆破阵！


    “糟了，太近了，来不及躲——！”


    电光石火间，一道剑气如月华泄地，从她头顶斜上方悍然斩落，精准无误地划开了异兽的左眼。滚烫的兽血溅出，那异兽连惨嚎都未发出便颓然倒地。


    “你没事吧？”一个清冷又略带熟悉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人踏风而至，银发墨袍，剑锋尚未收回，双眸却紧紧落在鳞九身上。


    “嗯？你……是……林九！”


    鳞九瞪大眼：“你……夏砚！？！”


    紧接着，她朝着白寅方向大吼道：“找到你姐了！！！我们在绣坊这边！！！”


    此时白寅正与一头巨型异兽纠缠至深。听见鳞九的声音后，眼神霎时冷冽，提剑跃起，一击斩下，直劈异兽头颅。伴随一声闷响，黑色血浆炸裂而出。接着身影一转，直奔绣坊而去。


    与此同时，墨剑门的弟子已悉数赶来，二十余人合力围剿，终于将残余异兽尽数击退。


    街巷狼藉，血迹斑斑。风吹过，火焰与血腥味纠缠不散。


    “你们没事吧？”白寅终于赶到，与二人汇合，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急切。


    “小寅！你也在啊？你们怎么在一起！你受伤没！”白砚见到自己弟弟，又惊又喜，赶忙上前要查看是否受伤。


    “我没事，姐。”白寅摇摇头，倒是喜行不于色。


    当然，鳞九的情感表达就外放多了。


    “夏砚啊，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


    “我现在叫白砚。”白砚笑着拍拍鳞九的肩，仿佛在安抚她似，“……你们说受苦？不是巧遇的吗？你们是特地来找我的？”


    “这梦华大陆哪有那么容易撞见熟人哦？是你弟他到处打探消息，倾家荡产——”


    话未说完，鳞九已被白寅一把拉到身侧，动作利落，顺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唔……嗯……”鳞九的唇瓣贴着他的掌心，挣扎着哼唧了两声。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松木混合着血腥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料，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坚实和剧烈的心跳。


    这小子，力气真不小……


    对自己姐姐有什么不要意思说的？这只傲娇小老虎！


    啧，不过，小伙子胸肌，倒是挺……结实的……


    白砚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只觉好笑：“对了，林九，你在这里叫什么？”


    鳞九脑子瞬间短路，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她叫鳞九。”白寅连忙抢答，生怕她又胡说八道，手还没松开她，“姐，你跟我们回去吧？”


    此时，几名墨剑门的弟子也围了上来，神色警惕。


    “白砚师妹，他们是谁？你认识？”


    下一刻，白砚马上敛起笑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挡在身后：“先前遇袭的民众，不是什么熟人。


    “哦……是吗？”几名她的同门正上下打量着鳞九和白寅。


    “大师兄应该在等我们，我们回书院吧。”白砚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她一边转身催促几名同门离开，一边在掠过两人身边时，对他们低声道：“这里人多嘴杂，未时城外东郊凉亭，在那里等我。”


    说完，身形一转，随众人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