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时间有限，扎切罗尼要做的，是尽可能将阵型调回最初设想的攻击状态。但米兰已无兵可调，而他也不愿在下半场开始前就用掉最后一次换人机会。一旦失去这个调整余地，那么接下来若出现红牌或伤病，都将对米兰造成致命打击。


    乔瓦尼站在扎切罗尼身旁，与主教练一同注视着战术板。眼下的思路很明确：在不换人的情况下提升攻击力。


    皮尔洛站在扎切罗尼另一侧，也盯着战术板陷入思考。


    “我们可以流动起来。”乔瓦尼忽然开口，“安德烈亚，还记得咱们U21对荷兰那场吗？他们十人应战，却能靠跑动弥补人数劣势。”


    皮尔洛点头，“但荷兰式全攻全守的流动我们踢不出来，想想你们上赛季踢尤文的6比2。”


    扎切罗尼摸了摸下巴，“流动是个方向，但我们只能做到局部轮转，而且这对体力消耗太大。”阵中最适合全攻全守的是乔瓦尼和皮尔洛，可乔瓦尼体能本就不在满格，皮尔洛本场是中后场组织核心，更不能轻易移动。


    乔瓦尼的目光逐一扫过战术板上代表每位队友的红色磁石。


    “我们可以在进攻时，抽一个边后卫上去。”他说着，伸手挪动了摆在左后卫位置的那枚磁石。


    皮尔洛与扎切罗尼同时沉默，接着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马尔蒂尼。


    “你想让保罗临时充当左边锋？”米兰主帅起初有些惊讶，但随即觉得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乔瓦尼的视线也投向马尔蒂尼，而米兰队长恰在此刻抬眼看来。


    “他具备边路推进、传中和内切判断的能力，传球质量高，阅读比赛能力强。”年轻人冷静地分析道，“我们不是要他改变位置，只是需要一个能读懂比赛的人，在需要时暂时出现在那个区域。”


    皮尔洛偷偷打量了马尔蒂尼一眼。这些话虽都是称赞，却因语气过于平淡而让他失去了出口调侃的兴致。此时此刻，在乔瓦尼的战术板上，米兰伟大的左后卫保罗·马尔蒂尼也不过是一枚磁石罢了。


    扎切罗尼又思考片刻，决定将多纳多尼与吉恩蒂互换位置，让这位老将出任左边前卫。毕竟多纳多尼与马尔蒂尼默契更佳，总不能再出现左后卫前插却被身前队友阻挡的情况，尤其这次还要插到锋线位置。


    随后，他又根据乔瓦尼的提议迅速补足了这一方案可能面临的其他问题。原本只有磁石的白色战术板没过多久便被米兰主帅用记号笔画上了密密麻麻的辅助线和标记。


    科斯塔库塔听了半晌，迟疑地举手问道：“先生，但这样一来保罗的体力可能撑不住全场吧？”


    扎切罗尼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提出这个主意的年轻人。


    乔瓦尼眨了眨眼，看向副队长，语气平静：“他能坚持。”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上赛季对布雷西亚，他骗过安德烈亚的那次。”


    皮尔洛闻言眯起眼睛，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往事不要再提”的无力感。


    扎切罗尼见大家没有其他疑问，笑着拍板：“那下半场就这么踢。”


    整个讨论过程中，下半场战术的关键执行者马尔蒂尼一句话也没说上。


    克鲁伊夫望着马尔蒂尼，轻轻哼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绝情儿子”的自豪，以及对马尔蒂尼此刻处境的几分幸灾乐祸。


    很快，下半场比赛开始。拉齐奥并没有像上半场时那般急于前压。领先被扳平后，他们显得更加谨慎，四后卫线压得很低，阿尔梅达和曼奇尼几乎贴着中卫站位。


    前十分钟，比赛节奏出奇地慢。米兰仍是4-4-2站位，唯一可以看到的调整就是多纳多尼在左，吉恩蒂在右。


    拉齐奥球迷的助威声渐渐恢复了节奏。


    直到第60分钟，皮尔洛在中圈附近接到科斯塔库塔的传球。


    就在这一刻，拉齐奥右后卫潘卡罗下意识向外挪了一步，因为他看到马尔蒂尼正在向前移动。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前压，不快，不突兀，甚至不像一次插上。米兰3号只是沿着左路缓缓推进，站到了比多纳多尼原本位置稍靠前一点的地方。而多纳多尼，则几乎同步内收，摆出冲击肋部的姿态。


    潘卡罗用余光扫向米兰双前锋——乔瓦尼被内斯塔缠住，维阿身旁守着米哈伊洛维奇。如果皮尔洛向左路传球，接球点只有马尔蒂尼和多纳多尼。


    可自己该盯谁？


    就在这半秒的犹豫间，皮尔洛的球已经传了出来。


    是一脚送给多纳多尼的斜传！


    本场担任后腰的曼奇尼迅速向自己国家队的老队友靠近，两人曾在国家队并肩作战多年，自然十分熟悉。多纳多尼拿球面对曼奇尼这张老面孔，甚至有些想笑，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他们的年轻岁月。


    他的身体没油了，曼奇尼又何尝不是。


    这时乔瓦尼正从锋线回撤接应，而内斯塔并没有一并跟出来，而是牢牢占据了自己的防区。


    多纳多尼持球沉肩，做了一个许久未做的假动作，成功晃开曼奇尼一瞬，随即把球踢向乔瓦尼——


    这是一个信号！


    潘卡罗只觉得眼前人影忽然一晃，原本匀速跑动的马尔蒂尼骤然加速，从他面前无球内切，直插肋部，冲向內斯塔所在区域！


    而乔瓦尼接球即传！


    皮球贴地滚向马尔蒂尼的跑动路线！


    内斯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本能地判断这不会是射门，却又不敢完全放空，只得向右横移一步，在盯住乔瓦尼的同时，与潘卡罗形成夹击之势。


    眼看马尔蒂尼径直撞向包围圈，潘卡罗选择用身体硬卡身位——


    下一秒，马尔蒂尼果然把球回敲给稍稍拖后的乔瓦尼！


    内斯塔立刻拧身转向那个真正的威胁——


    然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乔瓦尼根本没有停球，一脚又将球送回了马尔蒂尼的方向！


    又是一次接球即传！


    糟了！内斯塔再次迅速转身，余光中瞥见队友潘卡罗已在绝望中放铲——


    但马尔蒂尼的右脚，已经结实抽中了皮球！


    这一脚力道极大，皮球犹如一道拖尾彗星直直冲进球门，门将马尔凯贾尼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马尔蒂尼！！！竟然是马尔蒂尼的射门！米兰进球了！谁能想到？！是队长保罗·马尔蒂尼冲到了这里！！！”解说员一脚踩在椅子上，对着话筒纵声狂吼。


    “——一次精妙的战术配合！马尔蒂尼前压制造宽度威胁迫使潘卡罗拉出！皮尔洛与多纳多尼的传递干净地绕开了拉齐奥的后腰屏障！”


    “然后是米拉尼！他与马尔蒂尼的默契配合迫使内斯塔连续转身，拉齐奥防线彻底解体！！而最后出现在射门位置的，竟然是马尔蒂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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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思议的插上！不可思议的终结！AC米兰反超了比分！！！”


    看到皮球入网，乔瓦尼从禁区弧顶处开始狂奔，像一枚脱膛的炮弹冲向马尔蒂尼。米兰队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乔瓦尼已蹬地起跳，带着全身的重量和进球的狂喜扑了过来——


    马尔蒂尼下意识想后退，但又怕年轻人摔伤。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他被结结实实地扑中，向后一仰，两人一起摔倒在禁区边缘的草皮上。


    乔瓦尼几乎骑跨在马尔蒂尼腰间，双手撑住对方肩头，眼睛亮得惊人，笑意与蓬勃的生气几乎要溢出来：


    “我传得怎么样？”


    马尔蒂尼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已经带着笑意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两人上方——是多纳多尼。他大笑着张开手臂，一把将乔瓦尼和马尔蒂尼都圈进自己怀里，随后是皮尔洛、安布罗西尼……米兰直接在拉齐奥禁区叠起了一座人山。


    科斯塔库塔几乎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后场冲来，但此时场面已然这样，他只好顺势压了上去。


    乔瓦尼被队友们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却笑得肩膀直抖：“你真的进球了！这下维埃里先生肯定要气得跳脚了！”


    马尔蒂尼被压在最下面，承受着所有人的重量，没被压住的那只手臂几乎是本能般地上抬，想要环住身上那个笑得发抖的年轻人。


    但他的手臂只抬起了一寸，又缓慢地落回了草皮。


    而此时，远远站在中圈附近的维埃里双手叉腰，也在心里纳闷：不会科斯塔库塔一会儿也要上去进一个吧？他们竟然来真的？


    就在米兰结束庆祝后，拉齐奥主帅埃里克森也做出换人调整：他用更年轻的西班牙中场德拉佩尼亚换下了曼奇尼。德拉佩尼亚本赛季刚从巴塞罗那转会而来，是一名冷静沉着、天赋出众的组织者。他曾被约翰·克鲁伊夫一手提拔至巴萨一线队，身上深深烙着荷兰全攻全守足球的印记。也正因如此，他或许是拉齐奥阵中最有能力读懂米兰14号跑动思维的那个球员。


    乔瓦尼对视线很敏感，几乎就在德拉佩尼亚踏上球场的瞬间，他便意识到对方正在死死盯着自己看。


    拉齐奥上次在联赛中碰到米兰时，德拉佩尼亚因伤没有进入大名单，只在电视机里收看了那场比赛，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长相和球风都酷似克鲁伊夫的年轻人灌了拉齐奥三个球。


    他忽然想起此前好友罗杰·加西亚从U21欧青赛回来后的感慨：“意大利出现了一个很像约翰·克鲁伊夫的人。”当时他还以为只是风格相似，可直到这赛季来到意甲，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止是球风像！


    他曾打电话问过正在佛罗伦萨效力的前队友吉列尔莫·阿莫尔，但对方也是这赛季才转会意甲，对米兰14号的来历同样不清楚。


    如今，虽然约尔迪·克鲁伊夫也来到了意大利，可他们谁也不好意思真的开口去问。毕竟他们总不能直接上前去问：“你爸爸是不是还有个私生子？”


    然而，想到克鲁伊夫一贯的为人，他们又默契地将这个猜测按了下去。


    因为那个荷兰人根本不可能有私生子。


    ——他们宁愿相信是AC米兰那位一手遮天的主席通过某种秘密手段克隆了一个克鲁伊夫出来。


    AC米兰，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