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了！”


    颜可贞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算是应允了凌楚宜的请求。她目光扫过叶霜霜略显紧绷的脸，又落回凌楚宜身上：“既如此，凌夫人便陪着去吧。韩大公子想必也等急了。”


    “谢王后娘娘恩典。”凌楚宜垂首，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气弱，却清晰平稳。她扶着桌案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病后的虚软。叶霜霜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的手臂，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紧。


    席间众人目光灼灼，皆随着这对姑嫂的身影移动。凌楚宜却恍若未觉，只微微侧首，对叶霜霜低语了一句：“嫂嫂，走吧。”


    “两位请随我来！”喜公公喜公公弓着身子在前引路，脚下的云纹锦鞋踩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穿过一片垂丝海棠，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方湖心亭浮在碧波之上，亭檐挂着细碎的银铃，被风一吹，发出清越的声响。


    远远地，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身着一身月白锦袍，正背对着湖心亭入口的方向，望着湖面泛起的粼粼波光。


    想来那就是韩怀章了！


    待二人跟着喜公公踏上连接湖心亭的九曲石桥，喜公公一只手拦在了二人身前，脚步微顿，弓腰笑道：“凌夫人，王爷吩咐只许凌小姐一人入亭叙话，凌夫人还请随我到旁边的观澜轩稍作等候，那里视野开阔，既能瞧见湖心亭的动静，也不会打扰到两位公子小姐叙话。”


    叶霜霜眉心微蹙，看向凌楚宜的眼神满是担忧，却也知晓此刻不便违逆王后与睿王的安排，只能压低声音叮嘱：“三娘，凡事小心，若有任何不适，即刻出声，嫂嫂就在轩中等你。”


    凌楚宜轻点螓首：“嫂嫂放心，我晓得分寸。”


    叶霜霜这才跟着喜公公转身。


    凌楚宜扶着石桥的栏杆，缓步走向湖心亭。


    亭檐的银铃被风拂过，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打破了湖面的宁静。亭内的人影似是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眉峰微扬间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一双桃花眼含着温润笑意。


    “凝儿.......”男人的一声呼喊在看到来人后，戛然而止。


    韩怀章桃花眼中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随即敛起惊讶，微微颔首作揖：“失礼了。这位小姐是不是迷了路？”


    不怪韩怀章这么问。今日这赏春宴他本不欲前来，光是那些风言风语，他也知这赏春宴意欲何为。


    但，架不住独孤冲来信说凌容凝也会出席，他这才应了邀约。本以为会在宴上见到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却不想等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姑娘。


    他目光在凌楚宜身上打量了一番，见她虽面色略显苍白，却难掩清丽之姿，气质出尘，且眉宇间竟与凝儿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保持着应有的礼数。


    凌楚宜微微一笑：“韩大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女凌楚宜，受公子邀约，特来赴约。”


    韩怀章微微一怔：“赴约？”


    凌楚宜点头：“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里，不羡瑶池居。这首诗难道不是韩公子赠予我的？”


    “这首诗……”韩怀章眉峰微蹙，“这是我上月题在象牙扇面上赠予他人的，姑娘怎会知晓？”


    “咦？！”


    凌楚宜轻咦一声，继续道：“这诗不是公子宴上所作，赠予凌家小姐的？”


    韩怀章点头：“确实是赠予右将军府的凌家小姐，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方才说宴上所作……”


    韩怀章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抵是猜到了背后的猫腻。


    “兴许是哪里弄错了，恕在下唐突了！”


    说罢，韩怀章一个作揖腰弯得恰到好处，礼数周全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窘迫。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韩怀章直起身，拱手作别，转身便要朝亭外走去。


    凌楚宜却不紧不慢地向前一步，拦在他身前半步之遥，清洌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韩公子急什么？既是王后娘娘安排的雅意，公子不如.......”


    “你……”韩怀章眉头紧锁，“小姐请自重！在下已有未婚妻，且此生非卿不娶。”


    他眼中的嫌恶藏不住，生生将凌楚宜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女人。


    凌楚宜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轻轻抬了抬下巴：“哦，非卿不娶？可是，我听说韩公子的未婚妻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韩怀章的脚步猛地顿住，猛地转过身，桃花眼中的温润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风暴般的凛冽：“你胡说什么？凝儿待我之心，天地可鉴！”


    他上前一步，逼近凌楚宜，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在此挑拨离间？”


    凌楚宜并不畏惧，反而轻轻拨开他身侧垂落的一缕柳枝，声音依旧清浅：“天地可鉴？韩公子可知，十日前，你的凝儿可是包袱一卷就从家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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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还留书与你解除婚约呢！”


    十日前正是韩府到右将军府提亲的日子。


    叶霜霜心思单纯，加之又对凌楚宜十分信任。她三两句话就套出了凌容凝出走的始末，叶霜霜甚至还让她拿拿主意。


    “凝儿，她……”韩怀章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撞在亭柱上才稳住身形，桃花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凝儿她为什么要如此自苦！”


    他从未嫌弃过她的容貌，甚至对她起誓此生就只有她一人，为何凝儿就是不愿意相信，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


    瞬间，韩怀章的眼眶竟有些微红，声音哽咽地喃喃自语：“她怎么这么傻……容貌算什么？我心悦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啊！她明明对我也是.......”


    这么一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然与先前那矜贵自持、眉眼间总含着温润笑意的世家公子判若两人。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爱惨了凌容凝。


    如此浓烈的情感，凌楚宜只有在话本上见过。今日看到活的，倒也有几分新鲜。


    端详了一阵，见他的情感不似作伪后，凌楚宜淡淡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是哪家的？”


    韩怀章仍在自怨自艾中，没有接话。


    凌楚宜微微挑眉，指尖捻过一片飘落的柳叶，继续道：“我是凌容凝的妹妹，凌楚宜。”


    韩怀章猛地抬头，眼中的失魂落魄被狐疑取代：“凝儿的妹妹？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


    “或许说凌容璟这个名字，你更加熟悉一些？”


    “璟儿？”


    韩怀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意，桃花眼中的狐疑瞬间被滔天的震惊取代。他踉跄着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凌楚宜的脸，难怪先前他会觉得眼前的人眼熟。


    这不与凝儿给他看的那幅凌夫人画像一模一样。


    “你是璟儿？”韩怀章再次追问。


    凌楚宜耸了耸肩：“我是谁没那么重要？我问你，你是真的非凝姐姐不娶，愿意一辈子都等她吗？”


    “是。此生，我只认凝儿一个妻子。不管她在天涯海角，要等多久，我都等。”


    凌楚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告诉你凝姐姐确实逃婚了，也不想嫁给你。”


    闻言，韩怀章的眼神黯了几分。


    凌楚宜忙摆手：“你别忙着伤心。我要是有办法让凝姐姐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你做是不做？”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