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来人

作品:《暴君害我高考失利

    “要说这对年轻男女的开始,开始得也奇,郎无意,妾无情,初见就已经是花烛影幢幢的时候了。”


    谁想这秋霜只是素日里看着正经老练,要他讲起故事来可谓是活灵活现,非但语调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还时不时地会仿出故事中人的模样,时而捏指作女儿娇羞,时而低眉当男儿心口难一。


    “先皇后尤其怕雷。尤记那是中元节的晚上,她白日里才问孟贵妃借来了一册讲妖怪志异的闲书,晚上正看得尽兴时,忽听窗外一阵雷鸣,一道电闪,紧接着风雨大作,声势之好大有如那书里的阴兵来犯。偏巧前些日子她屋里的门还坏了,只听‘哐当’一声,门——倒了。”


    有胆小的宫女忍不住惊呼出声。


    “继而又听屋外又有一人叫唤起。”


    夏竹忽地抓住身旁人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说:“你有没有听到咱们宫外头也有人在叫唤?”


    “瞎说什么?中元节早就过了。”说话的是多吉。可他说归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和夏竹凑到了一处。


    “细听才道,是那蒋公公。”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夏竹和多吉齐齐尖叫着从地上弹起:“不好了!闹鬼了!”


    夏竹背后俨然湿了一片,他抓着多吉的手问道:“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多吉已然是呆了,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腿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先别着急。”


    下一瞬,却听厚重的宫门竟被重重地拍响了。


    都道是故事成真了,那原先还烧得好好的炭火,经几人的动静一搅,吐出的烟都往四处逃窜了去。


    可那拍门声却还在继续。


    夏竹道:“老人说,这烟飘成这样肯定是有问题了。”


    多吉终于缓过了神:“你别说话。”


    齐盼从几人身后挤了出来,冬露忙担心地想将她拦住:“昭仪,我们会保护你的。”


    齐盼摆摆手,顺道拿起地上的火钳,轻手轻脚地走向门边。只见她将火钳一横,拦在了门前:“谁啊!”


    可话音刚落,屋外立时没了声响。


    齐盼又冲门外喊道:“说话!”


    无人回应。


    齐盼扭头看向身后几人,却见秋霜已经将宫人们护在了自己身后,满脸都是担忧。


    眼见着齐盼看来,秋霜同多吉对视了眼,继而由多吉代替了他的位置,他则接过齐盼手里的火钳,猛地往门上一砸,厉声大呵:“妖魔鬼怪都走开!”


    话音刚落,门的那头终于有人声传来:“是朕。”


    “你来就来,在外面装神弄鬼干什么!”齐盼直叫唤道,心道是这人消停了几天,又犯了捉弄人的毛病。


    “你做贼心虚了?”万璲说着轻叩了叩门,好声道,“把门开开,朕有话说。”


    齐盼是想当作没听见,可几个宫人却不敢不从,不等齐盼吩咐便急急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想把门上的闩拿了。


    “往这往这。”夏竹在另一头嚷道。


    万璲在外头等了好一阵,这撷芳宫的宫门总算是被里头的人拉开了。他无需刻意去寻,因为齐盼正好就站在了那头和他相对的地方。无非是他们之间多了道门槛,跨过就好了。


    “参加皇上——”众人齐呼,其中却没有她的声音。


    直至他迈进去了,才见齐盼朝旁一退。她的裙角缓缓地拖到地上,稳稳地像是开了花。还是朵分花。


    怎奈她笑得太假了些。


    “看到我就这么笑不出来吗?”万璲将人虚扶了起来,真心发问。


    但若不是想着自己的那群宫人,齐盼可不想净挑着男人爱听的话来说。“笑了,只是笑得过了就会有点累了。”


    “真开心假开心,当我分不出来?”万璲低声道,“你看到我就是不开心。”


    不请自来,还来得这么突然,谁能开心。齐盼暗暗心道。不过她自始都翘着唇角,不动声色地又同男人拉开了些距离。这是她从孟玉荣那新学来的。随即她低下眼,柔声道:“皇上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说着,她又轻轻抬眼,朝斜上看去。


    似乎想否认也没了办法。但如此应下又难免显得憋屈了些。万璲思来想去,还是决心扭过头,刻意不去看她的那张脸。


    可齐盼却又歪出了脑袋:“皇上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我要承认什么?”万璲又看向她,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有着了她的套。果然,在自己与她视线相对上瞬间,她便眨了眼——这才是真的笑了,两只眼睛虽弯弯扁扁的,但得逞的神气是藏不住的。


    “承认,你只是一家之言。我看见你哪有什么不开心。”齐盼说完,便又福了福身,说话时眼睛又看向了地面,摇头晃脑着,语调好不委屈,“皇上刚才冤枉了臣妾,总该有些表示吧。”


    万璲从没见过一个人的转变能如此之快,快便快了,竟还能再倒打一耙。他有些不自在地扫了圈底下抿唇憋笑的宫人,又转身看了眼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的随从,果然谁是谁带出来的人一目了然,他的人显得就能担事多了。


    “要补偿?”万璲朝身后一招手,蒋德才便抱着咪咪走了过来,“要不要考虑赏金加倍?”


    咪咪这回倒是清醒着,睁着一双莹莹发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但它懒也是懒,被人抱着的身子也不动,光头左右转了转,便又累得趴下了。“喵——”它是对着齐盼叫唤的。


    齐盼早在看到蒋德才抱着这团白花花的东西走近时,就已经变了脸色,直退到台阶边缘了。她果断摆手:“不要。不考虑。我知足得很。”


    “但你没得选。”万璲说着朝蒋德才递了眼色。


    蒋德才会意,随即招呼着人把大箱小箱的东西抬了进来。


    齐盼惊住:“你搬家啊。”


    谁想万璲竟真能公然点头:“小住几日。”


    “为什么?”


    “寝殿被猫烧了。”


    说来也怪,今晚的咪咪临到了睡点也不安分。等到了后来,万璲索性把笔撂下,好一门心思地将它哄睡。谁知这一哄反让它更兴奋了些,一时不察,竟让咪咪跳上了案桌,踩脏了折子不说,甚至还将烛台撞翻了。


    可咪咪平日里最怕火。


    顷刻间,地毯上掀起的火浪便直直地冲向门口。万璲来不及斥责,忙将地上的咪咪抱起,正想同里面人一道跑出去,却又被新蹿出的一丛火拦住了去路。


    好在太宸殿外有人守着,见里面走水,一伙人接连赶去井边打水。待几桶水浇下后,殿内瞬间黑烟滚滚。


    万璲吸不得这些,只好拿宽袖掩鼻。但袖子已然在刚才沾上了灰,再经此一吓,万璲的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顺着墙蹲下,将咪咪放到脚边后,这才肯腾出一只手轻轻按着自己的疼痛处。


    所幸稍好了些,应是不用再请太医了。


    彼时蒋德才仍在旁拍着胸口道:“祖宗保佑,要不是文帝在位时,就命人在这宫中各处都修了井,不然您就得像孝慈皇后一样了。”蒋德才现今虽才四十好几,但他从文帝时就已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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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殿当值,从起初的小太监到现在的大太监,一晃他都亲历三朝了。


    他有时会想,要不是他进了宫,保不准凭他的才识也能做成北朝建朝以来难得一见的三朝元老。但也兴许,他不进宫,也熬不到庆和年间了。


    一时感慨万千,他的双眼竟渐渐多了湿意。“万岁爷,您可别再在老奴跟前走了啊。”虽说这话是大不敬,但万璲怎么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时常对他会多出一分长者的挂念。


    “蒋德才,盼朕点好。”万璲眼下正低垂着头,似是在专心逗着猫。


    但咪咪知道,万璲一点都不好。它不悦地昂头叫唤了声,像是埋怨男人的手法一般,旋即便脱身直跳进蒋德才的怀里。


    万璲只觉手里一空,但毛发的触感尚在,它身上的温度也尚在,他慢慢扶墙站起,深吸一口气,身子倒是爽利了不少,那便是无碍了。


    他道:“收拾一下,朕这几天去撷芳宫将就一下。”


    “这会不会于礼不合?”蒋德才担忧问。


    咪咪却在这时连叫了几声,难得地抬起头。宫灯下,它的眼睛似乎更亮了些。


    万璲上前,摸着它的脑袋:“你也想去对不对?”


    咪咪蹭向万璲的手。它不点头,但相信万璲一定明白。


    “是它想去,不是朕。”万璲似是在有意报复咪咪刚才的行径,只将锅一甩,难题一摆,“还有,好好查查烛台。朕要知道是谁已经坐不住了。”


    “是。”蒋德才不敢马虎。


    此夜,似乎比往常的任何一夜都要来得寂寞。身后是焦黑,天上是漆黑,万璲从来不会留意星星,自然也不会发现身后还有几粒苟延残喘着的火星渐渐没了声息。他只想要热闹。


    “一会记得把新造的笼子带上,她怕猫,只能先委屈一下咪咪了。”万璲说着,向咪咪伸出了食指,“这几天都乖点,别再把人吓到了。”


    咪咪听言,当即支起半截身子,把爪子碰向男人的手指。


    万璲见状便将手指一弯,有模有样地同它拉起勾来。“那就拉勾为证。”他笑道。


    撷芳宫内。


    齐盼正坐在榻上同盘在桌上的咪咪大眼瞪小眼,而万璲则坐在桌边,气定神闲地品着他特地从太宸殿带过来的茶。


    只听榻上之人一声叹息:“为什么你的猫住得都比我好。”


    万璲瞥了眼那足有一个圆桌那么大的笼子,和正在厚厚褥子上舔着小爪子的猫,也不禁点了点头:“确实。你这边是小了一点。”


    齐盼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你来了。”


    “朕来了,你的小厨房也能用起来,还需要去孟玉荣那蹭吃蹭喝?”


    齐盼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托你的福,我和她的关系好得我想吃啥她就给我做啥。”


    “倒是朕小瞧你了?”


    凡是听到这种话,齐盼都会毫不脸红地应下:“当然。而且——你的秘密,我知道。”


    “我的秘密,你知道?”万璲不急着将茶盏放下,却抬眼朝齐盼看来,似笑非笑着。


    齐盼只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团雾气里,不像从前,眼下她没有心惊,也没有慌乱,哪怕在其间乱闯乱窜她亦不觉得害怕,相反,这里有趣得很。


    “但——”奈何眼前之人不躲不闪,被她这么盯着,万璲的刻意停顿似是也惊不起什么水花。


    眼下他多少有些乱了方寸,可到底不愿在此局败下,遂将茶盏搁下,缓步走到那人跟前,直直地对上那双眼,故技重施道:“但我的秘密,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