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扬惊天动地的圣人大战，仿佛从未发生过。山脚下被修复得尽善尽美，而山巅更是清净如初，只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混杂在黄中李的清香里，沁人心脾。


    陈长生依旧斜靠在那张摇椅上，轻轻晃悠着，眯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对面，红云老祖端坐在一块青石上，姿态却放得极低，甚至不敢坐实，半个屁股都悬在空中。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敬畏到了极点。


    一掌镇压手持盘古幡的元始圣人，逼得道祖鸿钧都选择退让，这等伟力，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这哪里是什么隐世大能，这分明就是与道祖同等级，甚至……可能更胜一筹的恐怖存在！


    小青提着玉壶，身姿轻盈地走来，为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添上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茶水碧绿，热气升腾间，隐约有道韵流转，化作龙凤之形，嬉戏盘旋，随即又散入空中，化为最纯粹的生机。


    “尝尝，刚摘的茶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陈长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懒洋洋地开口，打破了山巅的宁静。


    红云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茶杯，只是轻轻一嗅，便感觉元神之中的最后一丝沉疴旧伤，都被那茶香洗涤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变得通透空灵起来。


    “多谢前辈赐茶！”他恭敬地说道，随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轰！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道韵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条完整的大道法则在眼前演化，有种立刻就要原地顿悟，修为暴涨的冲动！


    他连忙死死压下这股冲动，将那股道韵引入元神深处缓缓炼化，心中对陈长生的敬畏已经化为了深深的恐惧。仅仅一杯茶，就有如此神效，这若是拿出什么真正的宝贝……


    “说说吧，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长生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红云身上，眼神平淡，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红云闻言，神色一正，他从青石上站起，对着陈长生深深一拜，神情无比郑重：“前辈救命再造之恩，红云万死难报！此番大劫，晚辈已然看透，所谓逍遥散仙，不过是无根浮萍，终是镜花水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温情：“晚辈是想去一趟万寿山，看看镇元子道兄。当年我遭劫，他为我奔走拼命，这份情谊，晚辈须得亲自去道一声谢。”


    陈长生点了点头，这倒是在情理之中。


    “之后，晚辈愿追随前辈，侍奉前辈左右，哪怕是为前辈看门护院，也心甘情愿，只求能报答前辈恩情之万一！”


    对于红云这样的老好人，陈长生倒也不算讨厌，否则当初也不会顺手救下他了。只是听到“侍奉”这两个字，陈长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侍奉我？”他瞥了红云一眼，有些好笑，“我这山头，除了花花草草，就是几个调皮捣蛋的娃子，有什么好侍奉的？难不成让你帮我浇花，还是帮我看孩子？”


    红云一时语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陈长生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待在我这不周山也无妨。”


    “我这山头大得很，随便找个山头闭关修行就是。山下伏羲他们几个也经常凑在一起论道，你去了正好，也能凑一桌麻……咳，也能多个人交流心得。”


    听到伏羲的名字，红云眼睛一亮。那可是成名已久的大能，能与之论道，自然是天大的机缘。


    “多谢前辈收留！”红云再次大拜。


    “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陈长生晃了晃手指，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你和鲲鹏、帝俊太一他们的因果，我不会插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救你，是因为鲲鹏在我家门口动手，坏了我的规矩。但你们之间的仇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日后你是想找他们清算，还是想一笑泯恩仇，都由你自己决定。能不能报得了仇，也看你自己的本事。”


    陈长生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他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别在我家门口闹事”。


    至于别人家的恩怨情仇，他懒得管，也没兴趣管。


    红云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陈长生的意思。


    这位前辈，是真正超然物外的存在，他遵循的是自己的“理”，而非世俗的“情”。


    “晚辈明白！自己的因果，理应由自己了结！”


    红云重重地点头，心中再无半分依赖之心，反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扬斗志。


    有前辈这句话，就够了！


    待在不周山修行，背靠这座洪荒第一神山，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鲲鹏已成圣，帝俊太一势大，但他红云，也未必没有追上来的机会！


    就在这时，陈长生那懒洋洋的目光微微一动，好似不经意地瞥向了不周山的山脚。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山脚下带领着一众巫族操练的帝江，也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不周山那无形的界限之外，空间微微荡起一丝涟漪，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身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势，却仿佛就是天地的中心，万道的利刃。他


    周身流转的圣人威压被完美地收敛于体内，但那一缕若有若无，却能斩破九天的剑意，却怎么也无法彻底掩盖。


    那剑意之中，没有了初成圣时的锋芒毕露，反而多了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与迷茫，像一柄被困在华美剑鞘中，找不到方向的绝世神兵。


    “是……通天圣人？”后土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警惕，“他怎么又回来了？”


    祝融更是直接握紧了拳头，身上的火焰暴涨三尺：“他娘的，真当咱们不周山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稍安勿躁。”帝江抬手，制止了祝融的冲动。


    他能感觉到，这次通天前来，并无敌意。


    山巅之上，陈长生看着山脚下的那道身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被天道强行摁着头成了圣，发现是个天坑，现在知道回来找我了？”


    他对一旁的小青吩咐道：“小青，有客上门，把他领上来吧。”


    小青微微躬身，温婉一笑，应了一声“好的，老爷”，身形便化作一道青光，飘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