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了眼，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对劲。


    这剧本大大的不对劲啊！


    按照他那点贫乏的洪荒知识，第一个成圣的，难道不该是女娲吗？游历洪荒，感悟万灵，最终捏土造人，以无上功德证道。


    然后才轮到太清老子，立下人教，教化人族，也跟着功德成圣。


    再然后，才是元始和通天。


    怎么现在全乱了？


    自己明明已经帮女娲开了挂，让她提前去寻找那证道的契机，摆脱了妖族因果。


    太清老子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反倒是元始这个老二，不声不响地抢了先，直接一步到位了？


    “鸿钧老道，是你搞的鬼吧……”陈长生端起茶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就开始亲自下扬改剧本了？想用一个‘顺天应人’的圣人，来压制我这不周山的变数吗？”


    他心中思绪万千，而整个洪荒，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妖族天庭，凌霄宝殿。


    那股横压万古的圣人威压降临的瞬间，整个天庭的阵法都在嗡嗡作响！


    “砰！”


    帝俊猛地从皇座上站起，一掌拍碎了身前由星辰精金铸造的玉案，那张向来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与杀机。


    “元始……成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怒与忌惮。圣人之下皆蝼蚁，这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是一种天道铁律！他妖族天庭再强，如何与圣人抗衡？


    下方，东皇太一手持混沌钟，钟声自鸣，将圣威挡在殿外，但他神情同样凝重到了极点：“兄长，圣人出世，凌驾于我等之上，我妖族一统洪荒的大业，怕是……”


    十大妖圣更是个个噤若寒蝉，在那股威压下瑟瑟发抖，连元神都仿佛要被冻结，这是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这对一心想要一统洪荒，建立无上霸业的帝俊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血海深处，冥河老祖从无尽的血浪中探出头，感受着那股横压天地的圣人威压，两柄杀伐至宝元屠、阿鼻都在微微颤抖。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与不甘，又默默地沉了下去。


    五庄观，镇元子放下了手中的地书，想起生死未卜的挚友红云，满脸苦涩。


    终究是别人，先走了一步。


    洪荒大陆，无数隐世的大能，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都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快！将我洞府中最好的那株九千年份的先天灵根取来！”


    “速速备上厚礼！一刻也不得耽误！”


    “前往昆仑山，恭贺元始圣人！”


    圣人，是天道在洪荒的代行者，是新的秩序，是不可违逆的存在。


    谁也不敢怠慢。


    一时间，无数流光从洪荒各地的洞天福地中飞出，如百川归海，朝着东方昆仑山的方向汇聚而去。


    ......


    昆仑山，玉虚宫中。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周身圣威流转，庆云之上，大道祥瑞化作金灯、璎珞、垂珠，将他衬托得神圣无比，万法不侵。


    他感受着从洪荒各处投来的敬畏、羡慕、恐惧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成功了！


    他，元始，才是真正的盘古正宗！才是三清之中，最先证得圣人的存在！


    大哥老子，讲究清静无为，太过消极避世，终究落了下乘，难成大器。


    三弟通天，更是荒唐，竟想有教无类，不分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简直是自降身份，有辱盘古正宗的威名！


    唯有他，阐明天道，顺天应人，行的才是真正的煌煌正道！


    他，才是三清之首！


    元始天尊俯瞰着下方云海，那威严浩瀚的声音，再次响彻洪荒。


    “千年之后，吾将在玉虚宫开坛讲道，阐述圣人之道。凡有缘者，皆可前来听讲。”


    声音传遍四方，无数生灵尽皆叩首。


    “我等，谨遵圣人法旨！”


    ……


    不周山上。


    通天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复杂。有为兄长成圣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茫然，甚至是一丝不服输的战意。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法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仿佛被某种力量引动。


    他清晰地感觉到，元始成圣，仿佛触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契机。


    他识海深处的那一道鸿蒙紫气，也开始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在催促着他，在指引着他。


    他成圣的机缘，也到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涌起。


    他要立刻返回昆仑，立下截教，截取那一线天机，证得自己的圣人大道！


    “前辈！”


    通天猛地转身，对着陈长生一躬到底，姿态无比恭敬。


    “二哥已然成圣，晚辈也感应到机缘已至！多谢前辈今日论道之恩，晚辈这便告辞，回昆仑山开创道统！”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周身剑意勃发，恨不得立刻化作剑光飞走。


    “别急。”


    陈长生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通天火热的心头，让他正欲起身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通天一愣，不解地看向陈长生。


    只见陈长生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并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问了一句。


    “通天道友，你可知鸿蒙紫气，为何物？”


    这个问题，问得通天有些发懵。


    他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回答：“鸿蒙紫气，乃大道之基，成圣之根本！是道祖所赐无上机缘！”


    这是洪荒所有大能的共识，是紫霄宫中三千客都梦寐以求的真理。


    “是，也不是。”


    陈长生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


    “它既是成圣之基，也是一道枷锁。”


    “枷锁？”


    通天彻底懵了，这两个字，他能听懂，但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他脸上的狂喜和急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荒谬。


    陈长生这才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世间最深刻的秘密，能洞穿一切表象。


    “天道圣人，看似不死不灭，威能无边，实则元神寄托天道，从此身不由己。”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天道运转之内，你以为你在顺应天意，实则只是天道的提线木偶，再无超脱之可能。”


    陈长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以为的圣人，真的是你以为的圣人吗？”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混沌神雷，并非炸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在他的道心深处轰然引爆！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元神寄托天道？


    身不由己？


    提线木偶？


    再无超脱之可能？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成圣，不就是为了大逍遥，大自在吗？从此万劫不磨，与天地同寿，俯瞰众生吗？


    怎么会变成一道枷锁？！


    这完全颠覆了他毕生的认知！他引以为傲的道，他毕生追求的终点，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长生看着他失魂落魄，剑心不稳，连周身那股锐气都溃散了的样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若想真正逍遥，需得想清楚。”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这天道：


    “你这圣位，究竟是证你自己的道，还是在替天道，补全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