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的生物钟比手机闹钟还准时，他醒来的时候，叶锦书还在怀里熟睡。


    顶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儿，怎么就能干出这么多“坏事”呢？冉季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由自主抬手刮了一下叶锦书的鼻梁。


    “唔……”叶锦书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不仅晚上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更别说这样的小动作了。


    “叶队，该起床了，你不是说要去感受一下早市吗？”冉季尽可能把声音放柔了。


    “不感受了，外面肯定很冷……”叶锦书眼睛都懒得睁，又往冉季怀里拱了拱。


    冉季只能配合地伸长脖子，由着叶锦书把脸埋进自己的颈窝，手抚摸着叶锦书的后背，又一次产生了领导其实是个小孩子的错觉。


    “来都来了，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我们不能老待在酒店里吧……”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枕头便迎面捂了下来。


    合着往自己怀里钻是为了抽出枕在他脑袋下的枕头，冉季被气笑了，推开枕头，他刚才讲过道理了，既然叶队不听，那只好诉诸武力了。


    于是叶锦书被冉季拎了起来，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离开温暖的被窝，叶锦书打了个寒颤，立马清醒了。


    叶锦书气急败坏，扑过去把冉季压在身下，双手捏着冉季的脸颊，像扯面皮一样抻开，咬牙切齿：“扰我清梦，你死定了！”


    “啊——痛！痛！痛！”冉季双手握住叶锦书的手腕，警告叶锦书，“你再扯我的脸，我、我不客气了啊！”


    “呵，”叶锦书冷笑，“来啊！给我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说着加重了手指捏合的力度。


    冉季痛得直叫，翻身把叶锦书压在了身下，论蛮力，叶锦书哪是他的对手？


    叶锦书陷在枕头里，看着冉季气呼呼地模样和被自己捏红的两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任何时候，看到叶锦书的笑，冉季都会抑制不住地也跟着嘴角上扬。


    叶锦书努了努嘴，冉季便被他蛊惑，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


    最终两人还是在酒店里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在酒店门口打了车，直奔叶锦书在攻略上看到的早市街。


    早市已经摆开了架势，蔬菜水果琳琅满目，早餐小吃热气腾腾。大清早就被冉季拉起来运动，叶锦书的体力早就见底了，一眼望去，什么都想吃。


    叶锦书脸大肚皮小，很快就吃撑了，回过头，才发现冉季没有跟上，他环顾四周，就看到冉季正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前面出神。


    叶锦书倒回去，把手里半个吃不下了的肉蛋汉堡塞进冉季手里，问他：“怎么了？”


    冉季下意识握住叶锦书递过来的东西，猛地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答道：“没、没什么……”


    叶锦书循着冉季刚才发呆的方向望了过去，似乎也么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底怎么啦？不舒服？”叶锦书抬手托起冉季的脸，冉季蹭了蹭，垂下眼，小声解释：“太多年没有回来了，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嗯？”


    “前面十字路口右转，就到我的母校了……想不到这条街现在这么热闹，都发展成早市了。”


    叶锦书心说不好，揭到小孩儿的伤疤了，便小心询问：“你还好吧？反正我也吃饱了，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


    看叶锦书的模样，的确是在担心自己，冉季很窝心，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我没事，只是有点惊讶……既然来了，叶队想看看吗？我的母校。”


    此刻冉季脸上的期待并不假，虽然那里带给了他很多悲伤的回忆，但那些悲伤的回忆中，也一定存在美好的回忆，他比自己想象中坚强，自己不该替他全盘否定。


    “好啊！”于是叶锦书爽快地答应了。


    *


    和热闹的早市街仅隔了一个路口，这条街却显得格外冷清，几乎不见人影，只偶尔开过去一辆的车，留下一缕尾气。


    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叶锦书这才觉得眼熟，虽然他从没来过这条街，但维塔利留下的照片，部署会议上看到的照片，上面的确是这条街。


    这条街的变化不大，和冉季记忆中几乎一样，只是自己长大了，这街上的房子好像就变小了，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看了过去，R国餐厅的招牌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家饺子馆。


    “那对母女事发后想要逃走，但还是被国安截了下来，”叶锦书知道冉季在想什么，便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同步给了他，“至于间谍罪名能否坐实，就要看后面的调查结果了。”


    冉季只默默点了下头，他说不出此刻胸中的感受，在自己很艰难的那段时光里，她们的确给过自己帮助，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受人指使，自己的确是从她们身上感受到了童年阶段为数不多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一声巨响，两人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人摔倒在地，他的小推车也倒了，滚了一地的苹果和梨。


    这画面似曾相识，就算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冉季似乎也没有长记性，想也不想就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叶锦书叹了一口气，但这要不上去帮忙，就不是自己认识的冉季了。


    叶锦书也只好跟上，忍着腰疼帮着冉季一起捡苹果。


    “谢谢！谢谢！”被冉季扶起来的男人连连向二人点头道谢。


    “别客气。”冉季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梨放进小推车，抬眼视线和那人对上，动作便僵住了。


    所有不好的记忆都涌了出来，心底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恐惧和自卑都卷土重来。


    这个人和小时候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冉季从没想过，那张总是神情跋扈的脸，原来也可以对自己露出如此客气的表情，只是自己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破事，便只觉得这客气是虚伪了。


    叶锦书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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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季的异样，看向正在向他们道谢的男人，看年龄不像冉季的同龄人，冉季比他嫩多了，这人一脸横肉，虽然脸上堆着笑，但面相并不好，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叶锦书已经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了个负分。


    地上的水果都捡回了小推车里，那人又顺手拿了两个苹果出来，要塞给叶锦书和冉季做谢礼。


    冉季没有接，把手攥成了拳头，是拒绝的意思，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那人完全没有认出冉季，只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叶锦书接过了苹果，笑嘻嘻地道了谢：“我俩吃一个就够了，谢谢啊！”


    那人这才收手，把苹果丢回小推车里，站了起来。


    见那人转过身，叶锦书压低声音问冉季：“他小时候欺负过你？”


    这话从叶锦书嘴里说出来，冉季倒不觉得丢脸，只是有点委屈，他看向叶锦书，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还记得吗？”叶锦书又问。


    冉季当然记得，化成灰都记得，便小声回答：“王润吉……”


    “好你个orange，敢欺负我们家小孩儿，”叶锦书提高了音量朝那人喊道，“王润吉！”


    叶锦书的声音之宏亮，冉季压根儿来不及阻止，见王润吉扭过头来，冉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刚才帮助自己这两个陌生人，王润吉并没看到任何熟人，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便朝两人扯出一个假笑，才又回过头去。


    确认目标无误，叶锦书郑重地把手里的苹果放到冉季掌心，冉季接过苹果，也不知道叶锦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叶锦书冲上去，一脚朝着王润吉的屁股踹了过去，王润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踹踹了个狗啃泥。


    “哎哟！谁啊！”王润吉艰难地翻过身，怒火中烧，只看到刚帮助了自己的两个人飞奔离开的背影。


    *


    冉季的腿之前受了伤，拄了一个月的拐杖，丢了拐杖一个月了，他却像是忘记了原本的发力方式，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此刻被叶锦书抓着在街上狂奔，他像是找回了之前行走奔跑的记忆，也敢用力了，他才惊觉并没有自己想象中会有的疼痛。


    其实伤已经好了，是自己不敢发力，走得小心翼翼，才会看上去一瘸一拐。


    小时候欺负过自己的人，留给自己那么多痛苦回忆的人，其实早就把自己忘记了，明明自己也已经走出来了，可再次见到，作为受害者的记忆苏醒，又会不自觉回到那个位置。


    但不是这样的，此刻牵着自己一路狂奔的那个坏家伙正因为偷袭得逞而放声大笑着。


    “哥帮你报仇啦，现在起，你就可以忘记那个orange了！”


    “干嘛乱给人家起外号啊！”冉季抱怨完，也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率宾的雪化了。


    困住自己那么多年的雪，也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