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精于此道
作品:《傀儡女帝她不想装了》 想通了的小华晋,并不鲁莽。
此后的一两年,华晋依然做着她乖顺的小女儿,唯有在祖母每次去山中道观祈福时,她会坚持跟随。即便祖母比起家中其它人,似乎并不那么喜欢她。
家里人当她纯孝,从未起疑,反倒将这事四处宣扬,为她搏了个孝顺虔诚的好名声,只待及笄时“卖个好价钱”。
十二岁那年祖母生病,她知道这是机会。
借着府中混乱的时机,她将两年里攒足的银钱通通赏了几个侍从,买通他们相助,悄无声息地到了从前祖母常去的道观,那里有她花费两年结识的她最信任的女冠道长。
华晋在道观里住了下来,对外称是为祖母祈福,令家中没有足够的立场强掳她回府。后来祖母病逝,她就为逝者祈福。这样一呆就是三年。
及笄时她跪在师长前,正式出家成为玄坤。
自那以后家中人三不五时会闹上山门,但她可以不在意,因为她的女师长们乐得拔出长剑,施展个三两招为她打发这些鸡零狗碎。
“可偏偏我修的是苍生道,“华晋徐徐道,”修行越深,梦魇便越深。华家造成的那些混乱对当时的我已经只是过往琐碎,但对于世间女子,却是她们中多少人的致命牢笼。我忘不掉幼时姐姐们回门时的眼睛,忘不掉嫡母的哀求,更不敢想在我未曾看到的地方还有怎样的苦难。
“下山以后,我看到了更多。被殴打的女子,被买卖的女子,被掠夺的女子,被虏役的女子,被虐杀的女子……
“我试图去救但却发现,世道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牢笼外,拢了一个更大的牢笼,逃离了夫家,还有世人的口舌;闭目塞听,还有自幼根植于心的伦理纲常。”
“我发现我根本救不了。”她掩面道,“我自以为的施救和解放,每每反而变成了她们的催命符,成了她们遭受更多摧折的借口。我有时甚至会想,对她们有的人而言,就像她们总爱挂在口中的一样,或许死了也是好事,死了,反而不必如此受折磨。毕竟,这天下间何处不是女子的牢笼呢?她们好像无路可逃,无处可去,无所遁形……可这不公平!可我不甘心!
“我一度丢了我的道,不知何处能寻。但朝廷张榜,女学来了……我忽而便知,吾道不孤!出路,或许就在朝堂!”
华晋说完,两人双双默了一阵。
李希心内动容。她开办女学的个中缘由谓为复杂,为女子谋求出路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她所需要考量与平衡的太多,甚至诚心说来,天下女子的处境并不是她的第一优先(1)。如今的她还忙着汲汲营营,只为自己一人的野心。
可若此举能让如同华晋这样的人受此鼓舞,她也不免欣慰。
良久,她轻叹一声。
“我有一言,华卿可作思虑。”她也不再绕弯子,“不入女学,直接出仕,你可愿意?”
华晋一怔,躬身下拜:
“此为恩赐,岂有不愿!”
“那好,”李希续道,“我需要与你事先言明,女学的路,虽缓但平稳,而我现在所说的路,迅猛却凶险。其中可能不乏会有违心之事,甚至或许在诸多时候你会怀疑自己或我的所为。但我需要你信我,不得有疑,能做到吗?”
她看得到华晋脸上的意外,但转眼凝为坚定:
“能!”
李希是不信承诺的,但她会相信当下的信念。对于当下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缓缓笑开:
“那么华卿,玄坤道长,你会卜算吗?”
华晋再次没跟上李希的思路,一顿:“我……”
“你会。”李希笃定道。
华晋抿唇:
“对,我会,我……精于此道。”
……
青州出巡这一路,李希花了不小的价钱给华晋造势。
此前李希说动姚婴,为她破格新设了太卜使的官位,本身已叫她什么都没做便以神算的名头声名鹊起。初时正因着她什么都没做,多添了神秘,反叫外界传言把她说的更加神乎其神。
而今李希把控着节奏不时让她发一把威,华晋只觉这虚假名头怕是已响彻天下了。
她并不为此高兴,只觉得满身不自在。却没想到让她更不高兴的还在后头。
“往后这几日,你多往田地里走走。期间无需多说,只作忧虑状,便是有人问你,也不答。”
华晋登时一惊。
“陛下,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陛下莫不是动了农事的心思。我如今的声名,青州又多信奉天理,只怕我一言一行都要影响此地人心!”
“正是因为如此。你说巧不巧,”李希放开她的手,淡定地啜了口茶,缓缓道,“这青州天灾,还真要来了。”
闻言,华晋心头一跳。
“陛下此话何意?”
一旁刚换成余白青的“余诃子”紧皱着眉回道:
“数日前,田思在此地田间捉出了疑似蝗虫虫卵之物,不在少数。因数量之多,那处的佃农也察觉有异,却被拥田的世家压了下来。”
“田大夫还懂这个?”华晋道,忽又回神一惊,“世家为何如此?倘若真有此事,及早发动佃农黎庶清理田地才是!”
“因为如今时节正是采桑期。青州世家的豪奢仰赖的是桑蚕业,而非田粮。不同于靠着田地过活的黔首,只要桑蚕业丰收,是无损本就不愁吃喝的豪族们利益的。”余白青解释。
“我不明白。”华晋道,“倘若对蝗灾置之不理,即便没有太多好处,可对这些豪绅也并无好处。且治理农田也并不耽误采桑啊。”
李希淡淡地望着她:
“所谓‘治理农田并不耽误采桑’是有前提的。前提便是这世间当真如文人骚客的文赋里说的,男耕女织,各司其职。明出以为,那是现实吗?”
华晋沉默了。
文人骚客何曾懂过黎民百态?往旧朝计,那些能留下文作的最不济也是公子士族,全凭一时兴起颅内狂欢去描绘一个个从不存在的世间,一群想象之中的女与男。
而事实上,真实的世间更多是女耕女织。
华晋也明白了李希话中未尽之意,她缓缓道:
“可我们本不是为救灾而来。”她早有猜测,“我以为陛下此次来青州征集钱粮,本是打算用在他处。”
李希并未否认,只道:“这几日便辛苦你了。”
次日夜间,柏扬的宴总算设了起来。
行宫经历一番布置,越发辉煌豪奢。
数十丈纵深的院落,食案排成绘彩的釉色长龙,雕刻成云的宫灯闪烁着金色的光,如同点缀得熠熠生辉的鳞片,光华夺目。碧绿的玉盏盛着清亮的美酒,伴着醉人的清香,随价值万金的沉香烟雾盘旋冉冉,似云似雾,如瑶台仙宴。
世族子弟今夜多穿着常服而来,认真说来,远不合觐见帝王的规制,反倒是前头刚当着州牧大放厥词的庄祈这回装扮得齐整庄重。入内时其余人瞧见了纷纷惶惶,猜测是有什么内情,叫这实权上的青州之首显得如此重视。
各族入席之后,李希携一行人姗姗来迟,有侍女宦者随侍左右,兵甲卫士身姿凌厉在前开道,甲胄刀剑泛着寒光带来一派肃杀气。
宴席上顿时噤若寒蝉。各家豪族虽都有豢养私兵,可又何曾见过这正经的杀气凛凛、军容整肃的铁血之师。
穿着常服的子弟们念着自己来时那点轻视女帝的小心思,当下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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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针毡。
离京太远他们便忘了,再是女子这也是个帝王。
生杀予夺的帝王!
若是女帝顾念大局愿意与他们虚与委蛇便罢了,若是她真如他们所想一介女流目光短浅,脾气再坏些,硬要大开杀戒,危险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李希在白玉矮床上坐下,笑意盈盈,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一般。
“诸公,怎都不说话了?”
她提杯:
“朕此行踏过千里,放眼望来还是此处风光正好。此为诸君功业昭昭,朕敬诸位。”说罢便就着玉盏一饮而尽。
底下人多有戚戚,忙举杯应和。
李希又道:
“使君何在?朕初来青州,有劳卿为朕引荐肱骨。”
开宴之前李希并未同柏扬提过要带甲士入宴,眼下局面叫他也不免忐忑。
柏扬与庄祈对视一眼,双双起身上前,却不料还未到李希座前三丈内,两侧羽林卫竟齐齐出刀,冷光霎时带出凛凛杀气。
两人登时石化。
那头李希却依然笑意盈盈,摆着手朝为首的羽林卫将领道:
“叔达不得无礼。这都是大魏忠臣,岂能同贼子一般对待,还不速速退下。”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兵戈的银光霎时没入刀鞘,众甲士随即退至李希座后。
青州众人神情却越发郑重。
羽林卫中只有一位叔达,即羽林中郎将晁邝晁叔达。此人不到而立的年岁,却是太皇太后姚婴的幼妹之孙,深受姚婴看重。此行姚婴竟遣他来护送李希,可见对女帝的重视。
由此青州也不得不重新估量往后对女帝的态度了。
柏扬在李希的招手下硬着头皮继续走近,躬身道:
“臣挟临淄庄氏庄公觐见陛下!庄公祖上曾任尚书丞,胞弟如今为青州别驾。”
庄祈上前长拜。
李希浅笑着免了礼。
“这一路素有听闻庄公美名,青州有柏卿,有庄公,是百姓之幸。”
庄祈有美名却是实话。饶是这世家子弟私下多么华奢纵意、声色犬马,明面上都攒着些知礼仁爱的脸面。此中庄祈更为翘楚。
庄氏年年赴临淄各大道观供养布施,青州玄教如此盛行,庄氏有一半的功劳,以至于这许多年积攒的青州信徒,也多为庄氏拥趸。
这使得庄氏把控丝织运输更是一呼百应,唯有庄氏发话,各族才能在每年及时募集足够数目的脚夫押运丝织货物。
但庄氏却并不是青州丝织家业最大的,虽掌握商道命脉,可庄氏本家地处临淄隘口,并不适宜集大片土地养蚕织布。
青州丝织的翘楚是周氏。庄氏在青州凭信仰、声名与地利一呼百应,周氏则依靠众多佃户与家兵威震青州,二者相互牵制堪为宿敌。
周氏差只差在祖上官身不丰,以致于柏扬之流也与庄氏走得更近。
周氏如今的宗主周祉刚过而立,接过亡父的担子不过几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节。
那头柏扬引荐过庄祈,正要领着庄氏一系下一族子弟上前,就听周祉鼻间哼了一声,显然是忍不得这冷落。
柏扬只作不知,李希却已循声望了过去。
“卿可是有何不满?”她皱眉。
周祉面色冷淡拱手道:
“并无。”
她也不看他,转头问柏扬:
“这位是?”
“回陛下,这位是周氏周公,祖上曾为微臣先任青州州牧,周公之侄为臣辖下典学从事。”柏扬回禀。
李希点头,转而再对周祉斥道:
“既无不满,卿自当守礼。当众失态,莫要叫人以为此为青州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