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重生掖庭

作品:《傀儡女帝她不想装了

    余白青在边关十年,见多了沙场饮血、将兵憾恨,也看惯了马革裹尸、家破人散。她喜欢征战疆场、杀敌千里,但也厌恶袍泽零落、生离死别。


    不同于赵如可以淡然漠视沙场死伤,余白青每每在战后总会回想战表上成千上万的战绩背后,是多少曾真实活过的生灵。


    她一边热爱战争,因为战争给了她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一边又慊恶战争,因为不想面对它所带来的创痛。她就这样拧巴着。


    “战事自然是不好。”她听李希道,“但战事意味着变革。白青,你且看看如今的天下,你身处宫外,看到的自然比我要更多。”


    李希停笔,目光远远落在窗外天际。


    “大魏开国时,由追随祖母与高祖立朝的四将军各掌四方兵马,其中以车骑将军王充为首,曾数次征伐漠北履立战功。但二十年前,祖母意识到连年征战致使国家苛税重赋,恐难以为继,便使计迫使王充卸甲,只留一个太尉虚衔,退居封地。


    “朝中则改募兵制为更戍制,各地戍军将领三年轮换,定期回驻京师,致使朝中武官式微,仅有赵无拂横空出世为特例。如今几经休养,国库确然远比往昔充盈,但白青,你看黎庶的日子,有变得更加好过吗?”


    余白青说不出来。


    少了苛税重赋,却从未少过世家鱼肉,正所谓“苦饥寒、逐金丸”,旧朝如此,如今也不算时过境迁。


    在她与余诃子这些人年幼时,因贫穷而卖身入宫的不在少数,如今宫虏(1)是少了,但在天家不屑于着眼的地方,世家豢虏却与日俱增。


    而寒门在此中也未做过什么好事,赋税松懈以后,他们受益最大,有了喘息之机,便可尽使手段并田为私业,蓄养佃农。那都不过是因着不是勋贵,依照律法,不能蓄虏,而换了一种说法的虏役而已。


    这些姚婴看不到,因为黎庶并不是她眼中的国之根本。如今看似满朝繁盛,但繁盛是在世族,甚至在寒门,而非黔首黎民。


    “可战争不会使黎民更加穷苦吗?”


    “我不知道,”李希答,“或许有的会,有的不会。我只能告诉你,此路险,但有生机。”(2)


    与以往一样,李希所做的许多决定都不是她能看懂的,但李希总是对的。


    不对也没关系,余白青想。万一搞砸了,千古骂名,大不了姐妹三人一起扛。


    似是知道她不会动摇,李希继续提笔,一边吩咐道:


    “待这信送过去,你且先看着无拂几天,倘若没出乱子便来青州与我和小盒子汇合。”


    “对了,”李希最后又补道,“告诉无拂,叫她稳住。待我们从青州回来,她便可在西羌放手大干了,圣旨与钱粮届时都会有的。”


    “明白!”余白青挺了挺胸膛道,她已经多年不曾同李希她们一起行动了,心中竟有些激荡。


    这次一看就是大事。


    因着任谁看都是大事,李湛回后厢玩耍了会儿,忽又觉得心中不安,便折返回来。


    正逢李希写完帛书与余白青交代完毕,远远便见李湛匆匆忙忙又走进来。


    “这是要走了不是?”她如今年岁也算不小,竟这几步路就有些喘息,“你且等等,我派你一名医女。”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瞧上去双十年岁的女子。


    “这是田思,田太医丞的女儿,年岁不大但是医中好手……是自己人。”说罢她有些不自在道,“你带着她随行,我放心些。”


    李希闻言,望着姑母的神情有些动容。她起身诚心一拜。


    李湛也不拦她,留下田思便飞也一般地走了。


    这不是李湛第一次给李希送人,而这世间只怕只有她送来的人是李希不会多加防备的,因为李希所在意的蝇营狗苟李湛都并不在意,送出去的人也是真的便送了。


    但还有一层原因,李希所说的李湛对她有再造之恩,并非哄姑母高兴的甜言蜜语。得遇李湛,是她此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李希带着前世记忆降生在这一世时,许是因为婴童稚嫩的大脑盛放不住那自前世带过来的庞杂的记忆,导致她今生的前四年都活在浑浑噩噩中,一度被以为是痴儿。


    期间,抱养她的先太后姚洁去世,她在长秋宫中无人搭理,浑浑噩噩间竟流落到了掖庭,被宫人崔侍人抱了去,当成是那时被家人卖进宫抵债的众多童婢之一。也是在那以后不久,她结识了余诃子与余白青,并与他们一同长大。那时,掖庭中人都唤她二娘。


    十一岁时,崔侍人不幸离世。姐妹三人探寻出路的同时,二娘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些蹊跷。


    恰逢那时长公主李湛瞧上了一个貌美宦官,时常便跑来掖庭捣乱。二娘便伙同余氏姐妹,寻了时机作了几次偶遇。


    这一来二去竟真叫李湛瞧出些怪异来。二娘的长相与她的生母徐美人有七、八分相似。再一联系似乎宫中的确丢过一个无人在意,且被陶后压下消息的帝女,便越发觉得可疑。


    后来是李湛亲自将二娘带到了成帝面前,几经查探验明正身才确认了她的确是成帝二女,这才恢复了李希这正经名字。


    恢复身份不久,她通过李湛的宴会结识了赵如。那时赵如曾瞧她在长公主府中无人理会无人可用,实是因为一个刚被找回来的公主,宫内上下还摸不准该以什么态度待她。而当年赵如瞧见的她手上的冻疮,其实是此前在掖庭时所落下。


    她一早便了解的有关赵如的消息,也尽是来自掖庭中宫人们的小话。


    无论如何,若没有李湛,李希要走到如今只怕更艰难百倍。


    李湛知晓她的一些动作,并在此前大多乐见其成。她生来便荣华富贵尽在手中,又有姚婴的护持和纵容,因而对权势并无向往,只觉麻烦。


    但她乐得看着李希,看看她到底能走到多远。


    此中过往,医女田思是不知的。她此刻只是有些难过。


    此间乐,不想走……


    李希似是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顿时领悟这女郎和姑母兴许是同道中人。她揪着下巴道:


    “京中风光再好,长年累月也易厌烦。都说青州好山好水,想来自有别样风味。”


    田思闻言转头,心里正思筹当今女帝这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便对上她双眼。


    是了,就是那个意思。


    她乐了,感觉自己又自由了。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小心翼翼道:


    “禀陛下,我还在孝期,是不是不大好?”


    闻言李希的确一怔,旁边余白青也探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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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请节哀。不知是家中何人?”


    “亡夫。”


    那没事了。余下两人齐齐想。田思自己看着也不像悲伤的样子。


    “原来如此,想必先夫也不愿见女郎为他郁郁寡欢。”


    语毕,三名女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四月初,女帝自长安出发一路向东。说是出巡,但途中几乎未曾停留,甚至不设临时行宫,只于驿站修整。


    同行卫兵多有议论,说这女帝全无天家架子,更无女郎娇气,很不寻常。


    听着像是夸赞,但余诃子从旁听了便心气不顺,同李希念叨:


    “这些卫兵满口‘女郎娇气’,怎不见他们在家里使唤老母当牛做马的时候觉得女郎娇气了。怎么,是老母不算女郎吗?”


    她说这话时温儒也在旁边听着,他本未觉得卫兵的话有何不妥,经余诃子这么一提,竟有醍醐灌顶之效,在一旁便陷入沉思。


    李希则拍了拍余诃子的脑袋道:


    “别同他们置气,我们自有要紧的事,此时不值当耗费这个精神。”


    耗时一月,他们终于落脚青州临淄。


    青州州牧名为柏扬,年四十有余,瘦精精的身材,蓄着短须,看人时一双眼弯成狭窄的圆弧,叫人看不分明其中神情。


    这柏扬也不知从何处征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七进宅院,用作临时行宫。


    作为此行的留驻之地,李希对此未作推辞,反而一改途中的素俭作风,不时皱眉打量,多有暗示。


    柏扬见此自是不虞,但毕竟面对的是当朝女帝,只得耐着性子暗暗记下她神色有异的各处,以待通通换为最奢华的装配。


    末了,柏扬请示晚间的接风宴。


    “宴上有何人?”


    柏扬将名册呈了上来。


    李希打开草草扫了一眼,也未作评价,只道:


    “今日便算了,改日吧。”


    柏扬一介陈年的官油子,这自是知道名册有问题了,直到这时才真有了一丝紧张。


    女帝并非实权在握的皇帝,因而即便出巡,众人也不过是做着面上过得去便罢了的打算,以至于女帝的宴席,青州真正要紧的人物多数都未打算出席。


    这正是料想着她什么都不懂,便是名单奉上也看不出问题。


    谁知她不过一扫便瞧出了端倪。这女人竟没有想象中的好糊弄。


    柏扬神态更整肃了些,摆出十二分的恭敬道:


    “陛下此行劳累,自当以贵体为重。待明日臣再行安排,必使陛下满意。”


    李希也不看他,垂着眼睛径自摆摆手。


    见人退了出去,方和余诃子一起朝着这宅院里细细打量。


    罢了二人对视,眼中俱是精、光:


    不错,有钱!


    早知青州本地富庶,眼见这连房梁都是金丝楠木的宅子,此前她们怕是还低估了此地富绅敛财的本事了。


    眼下的局势世家当道,朝内外也没有多少为政清廉的意识,普遍只当享乐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自然也以为女帝出巡更要紧的是展示当地风貌,不能露怯,而不是‘藏拙’。


    “明日庄祈他们会来吗?”余诃子略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