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传得很快。


    锦绣找了个小乞丐，给了一点碎银子，乞丐收了钱自然兴冲冲去办事，不过半日时间，整个京城都知道，将军府的新媳妇克夫，才嫁进去没多久，就克得边关出了乱子，秦大将军又得去以命换命。


    说得难听的，还说秦大将军此去怕是不能回来了，即便是回来了……


    柳思月站在卖丝线的摊子前头，脸色有些难看。


    那日林婶子说的那些话，怎么都传出来了？


    可当日在场的，不都是秦文渊的下属吗，还有将军府的侍卫……


    想必是左邻右舍好事的听了去，又将这些混账话给传出来了。


    这未免有些太难听了。


    秦文渊若是在京城她倒是不怕，左右有秦文渊相信她，可人不在京城这事就有些麻烦了，即便她再不怕流言蜚语，一个人在家待久了，人们的疑心也只会越来越严重。


    柳思月无声叹了口气。


    若是只有她自己，被传得难听也就难听了。


    可背后是将军府，秦文渊还去了战场为了百姓厮杀拼命，声名却在京城被传得越来越难听，这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说她可以，为什么还要带上将军府呢。


    这些人，对得起秦文渊吗。


    柳思月有些恹恹的，也不想挑丝线了，带了丫鬟便转身回将军府。


    “夫人。”丫鬟瞧出她的脸色不好，轻声安慰，“您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道，咱们日日跟在夫人身侧，都是知道的，夫人的性子极好，品行也好，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眼看着丫鬟越说越气愤，柳思月只得勉强笑笑，“霜儿，我不是担忧我自己，我是为将军感到不值得。他为了天下太平在战场厮杀，可这些受他庇佑的人却在背后嚼舌根污蔑他的清白，我真觉得不值。”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这么想，可我心里实在难受。”


    丫鬟霜儿瞧着她，只觉得又心疼又感动。


    她们老爷真是娶了一个很好的夫人呢。


    柳思月想了想，又掏出一个荷包按进霜儿手里，“霜儿，好丫头，我有一事求你，请你千万帮我。”


    荷包里沉甸甸的，是满满一袋银子。


    霜儿心下忐忑，给这么多银子，八成是要办什么要紧事。


    她只是一个丫鬟，想赚钱给家里，可又不想干什么坏事。


    罢了，先听听，若是夫人当真要做坏事，她便带了银子去找老夫人。


    可霜儿怎么也没有想到，柳思月给她这么多银子，只是想骂她一通，“一会回了府里，我会在门口骂你嚼舌根，请你千万陪我演这一出戏，我不好平白无故责怪百姓辱没了将军的威名，但我实在是不想听这些话了，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叫他们知道我的意思。”


    霜儿瞳孔微微紧缩，“夫人……”


    天哪，她真该死，她刚刚竟然以为这么好的夫人会想要偷偷干什么坏事！


    她连骂自己两句都要给这么多银子，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子！


    寻常人家的丫鬟哪有不挨骂不替主子背锅的，那不是相府的丫鬟，就是帮自家主子办了件联络人的事就被打杀了，如今夫人只是想要假骂她一顿，并不影响什么，竟然给了这么多银子！


    霜儿都不敢收了，急忙将荷包按回柳思月手里，“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帮得上老爷和夫人的忙，别说是骂奴婢一顿了，您就是打奴婢一顿都不要紧的，哪里能收夫人的银子！”


    柳思月不肯，执意要将荷包塞给她。


    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霜儿急忙按住她的手，搀着她往前走，等到走到人际稀少的巷子，这才解开荷包，从里头取出一小锭银子来，“夫人既要赏赐奴婢，奴婢便收了夫人这一个，旁的奴婢实在不敢收，还请夫人千万收回去！”


    柳思月拗不过她，只好收回荷包，拍了拍她的手，“好丫头，我多谢你，一会你千万别怪我骂得狠了，啊？”


    霜儿连声应下。


    主仆两人这才继续往将军府走去，等走到门口，柳思月忽然住了脚，“住口！旁人不知情胡说八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是这般？”


    “将军如今是为了谁在厮杀拼命，你听信这些胡话，诅咒他不能平安归来，你安的什么心？至于那拐子婆的无稽之谈，她要死了攀咬我一通，恨不得拉我下水，这你难道不懂？非要将军也沾上什么污名你才高兴吗？”


    “随我回府！我非要好好责罚你这丫头不可。”


    霜儿耷拉着脑袋，乖顺地应了一声，搀着柳思月的手进了府里。


    门口闹的这一出，让外头的百姓纷纷止住脚步探头看来。


    柳思月心跳加速，连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她声音不小，甚至惊动了前厅的林氏，“怎么了弟妹？可是丫鬟不好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若是你不喜欢这丫鬟，我替你换一个来伺候你。”


    已经进了将军府，外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柳思月心下稍安，急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跟林氏解释了一番，又看向霜儿，“真是委屈了这丫头，平白挨我一顿骂。”


    霜儿哭笑不得，娇嗔道，“夫人！奴婢还嫌您骂得太轻呢，既然是要骂给外头那些人听的，就该说重一些，夫人就是太好性了，这才叫他们这样编排您。”


    林氏也是这么想的，“哎哟，当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过霜儿说得是，你既然要骂，也该说得难听一些，不然叫他们觉得你好性儿，往后说得越发难听了，那还了得。”


    柳思月连连拍着胸口，“说这些我已经心下不安了，霜儿是好丫头，一直为我着想，叫我如何能狠心骂她呢，再说那些百姓也是听信了流言，不算大罪，怎么好大骂，回头又该说我小门小户出身，家教不好。”


    她这副模样，逗得林氏直乐，“那倒也是，哎哟，他们说得难听，我听着心里也难受，一句一句‘克夫’，总觉得是在诅咒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