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相册
作品:《被风沙掩埋的秘密》 莫醉心生愧意,自我反省,发觉自己确实有点狼心狗肺不是东西。她抓抓头发,正琢磨着如何找回良心,电梯停住,季风禾住的楼层到达。
“去房间给你解释。”莫醉面上极为诚恳,像是深刻意识到错误,心中想的却是无论如何先混进季风禾的房间,至少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季风禾装作看不懂她的那点小心思:“行。”
一个字,言简意赅,听着冷淡,落在莫醉耳中,莫名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娇。
季风禾的房间在酒店顶层,房号8888,莫醉跟在他的身后进屋,入目是比盛唐旅馆大堂还要大的会客厅,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酒店的总统套房。莫醉人生第一次进总统套房,眼睛四处乱瞅,发自内心感叹:“有钱可真好。”
季风禾没搭理她,取了瓶简易氧气和葡萄糖,回身时莫醉还站在门前,一直没动。
“过来。”季风禾说。
刚刚肾上腺素飙升强行屏蔽身体的不适,此刻进入安全区,缓过劲儿来,莫醉头昏脑胀双腿发麻,眼前光影晃动,像是吃了毒蘑菇。她咧了咧嘴,半步不动:“咱俩又不熟,这多不好意思,我站这儿就行了。”
莫醉肤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不见丝毫血色,嘴唇又青又紫,额角碎发濡湿,偏一张嘴硬得像鸭子。季风禾挑眉:“走不动了?”
“那哪儿能啊!”莫醉咬紧牙关,向着前方模糊的人影走,到跟前时故作轻松,“叫我干嘛?”
季风禾将氧气瓶拼装好,扣在她的口鼻上按了几下。莫醉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深吸几口气,视线终于清晰。她接过氧气瓶,又按了几下,嘀嘀咕咕:“没想到我也有需要这玩意儿的一天。平常都是我掏出来给客人的。”
季风禾没搭理她,把掰开的葡萄糖塞到她手里,看着她喝下去后唇色逐渐恢复,不需要拨打120了,才放下心来。他把外套脱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绕过她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适:“说吧。”
莫醉又吸了几口氧,终于能重新控制身体,心思也活络起来。她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搁在一旁的柜子上,磨磨蹭蹭走到季风禾面前茶几对面,眼睛滴溜溜一转,一言不发开始拉冲锋衣的拉链。她以为季风禾会挪开目光避让,但他偏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像是真的想看她脱衣服。
这人这么盯着看,她怎么藏相册!要是不转移相册,腰前竖着块铁板似的东西,根本坐不下,难道要一直站着吗!
莫醉先败下阵来,放弃抵抗,拽出藏在衣服里的相册,扔到桌面上。
黑色大理石桌面平整又光滑,粉色的相册在桌面上滑动几十厘米,正好停在季风禾面前。季风禾没动:“他们追你就是为了这个?”
莫醉整理好衣裳,大剌剌坐到地毯上:“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我,但应该不是因为这本相册。”她怕他又觉得敷衍,微微前倾身体,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更真诚,“我小时候在格尔木住过几年,刚刚去的地方就是以前的住处。那房子都被翻烂了,这相册就在角落放着,估计是他们看不上的,我顺手拿回来怀旧。结果我刚离开屋子,一群人呼啦啦地冲着我来,要是你你不跑吗?我顺手抢了他们的摩托,本来想着开回我停车的地方,但雪天路太滑了,他们追得又紧。我怕没被他们追上倒先摔死,只能弃车往人多的地儿跑,然后就遇到你了。”
莫醉手舞足蹈,试图将情况的危机多表达出几分。季风禾安静听着,精准抓住话中的漏洞:“你以前经常被人追?”
莫醉眨眨眼:“……偶尔?”
“偶尔被人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追。”季风禾哂笑,“莫小姐,你不适合编故事。”
莫醉嘴角抽搐:“爱信不信。”
季风禾未接话,莫醉也懒得多解释。屋内安静下来,只有酒店上了年纪的中央空调,发出白噪音似的细微轰鸣。
室内气温二十六度,是最舒适也是最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生出困意的温度。莫醉歪着头看窗外,视线落在远处的雪山上,神情再不似刚刚般紧绷,面部肌肉同身体肌肉一般慢慢松弛下来。季风禾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一会儿,片刻后不着痕迹滑开,在桌上泛黄的粉红色相册上顿住。
他坐直身体,伸出手去碰相册,指尖似能触到外壳上残存的体温。他滞了一瞬,若无其事翻开相册。
莫醉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窸窸窣窣起身,凑到季风禾身旁,跟着看这本相册。
在老房子里时光线昏暗,时间又匆忙,莫醉草草翻过,没太大的感受,此刻看着照片中曾经无比鲜活的人,思念、伤怀、茫然混杂在一起,眼睫微微颤动着,遮掩着心中的情绪。
季风禾一张一张看得缓慢,指着其中一张合影问:“这是你和你的父母?”
照片上的小女孩正在过一岁生日,眨着两个小啾啾,眼睛又大又圆,几乎只能看到黑色的瞳仁。她看着镜头笑得开怀,面前放着生日蛋糕,蛋糕上唯一的一根蜡烛正在燃烧。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人,是一对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穿着打扮都是那个年代最时髦的样式,眼中全是温柔和宠溺,显然是孩子的父母。
莫醉轻轻“嗯”了一声,又指着一旁另一张照片:“这是我的祖母。三岁前,我和祖母住在格尔木的老院子里,我爸妈在外地打工,逢年过节,还有我的生日才会赶回来。”
“你哥莫仲磊呢?怎么没看到他的照片?”季风禾试探地问。
“我哥小时候不喜欢拍照。”莫醉毫不犹豫撒谎。
“你爸妈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莫醉顿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淡了几分:“死了。他们死了好多年了。我奶奶也死了,三四年前的事儿。”
“抱歉。”季风禾不再多问,将相册向莫醉的方向推了几分。
“没关系。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早就没关系了。我都快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莫醉垂下眼睛,看着照片中曾经有温度的亲人,停了几秒,开始往后翻。她翻动的速度比季风禾要快上许多,只草草看过照片中的人和物,并不想回忆照片背后的故事,直到翻到祖母年轻时的照片,速度才逐渐放慢。
相册排插照片的方式是倒叙,祖母随照片的翻动逐渐变得年轻模糊。前面几页的照片仍旧是彩色的,贯穿祖母的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那时候她还没出生,照片的主角只有祖母和父亲,以及去世多年,莫醉从未真实见过的祖父。
最开始的照片大都是在老院子中拍摄的,又或者是过去的格尔木城中。父亲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与祖母并排站着,笑得开怀。后面几张祖父开始出现在镜头中,时间是1980年左右,照片背景大多是照相馆,或是自家的老院子。那时父亲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祖母和祖父亦正当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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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的照片没了色彩,成了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记录了父亲从出生到八九岁的年纪。那时照片珍贵,每年只拍几张,大都是在照相馆中拍摄,从背景中看不出什么。
直到整个相册的最后一张。
那是张六个人的合影,照片中的人三男三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差不多的衣裳。祖母站在这群人的最中间,头发是齐耳短发。她的左侧是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的左侧是个年轻女人。女人的肢体向身边男人倾斜着,俩人应当是夫妻或是情侣的关系。祖母的右侧是个年轻女人,与祖母手挽着手,姿态亲密,应该是祖母的闺蜜。祖母闺蜜的右侧应当是她的爱人,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毫不避讳镜头。站在六人中最右侧的是年轻时的祖父。
这六个人瞧着像三对情侣或是夫妻。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热闹的街道,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但莫醉下意识觉得,这里不是格尔木。
她将照片从发脆的塑料薄纸后取出,翻到背面时看到一行模糊的字迹。
“1967年,摄于新居。”
1967年,祖母22岁。
祖母出生时,国内并未建立完善的户籍制度。后来制度建立,祖母为自己填写的出生年份是1945年。莫醉看过祖母的档案,她的第一条记录出现在1965年,但那条记录并未留下太多信息,仿佛只是记录了这个国家有这么一个人。她的第一条带着住址的记录出现在1970年,那时她已迁入格尔木,档案中留下的地址正是她儿时住过的老院子。
祖母的前半生没留下任何文字信息,亦未对晚辈们提起太多。莫醉不知道祖母是在哪里出生的,又是在哪里长大的,更不知道这1967年的新居,究竟是在哪里。
莫醉有预感,这张照片背后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她对祖母的过去所知甚少,如今秘密的大门就在她的眼前,她却连锁在哪里都找不到。
季风禾从莫醉的手中抽出照片,看了几秒后道:“冷湖石油小镇。”
莫醉愣住,嘴比脑子先动:“你怎么知道?”
季风禾的手指点了点照片边角:“这里。”
莫醉凑近几分,脸几乎要贴到照片上,才看到季风禾所说的东西。
那应该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误入照相机拍摄的范围,匆匆离开时,还是被照相机拍到自行车的半个轮子,以及后座上拴着的货箱。货箱上有几个字,落在老旧黑白照片中比芝麻还要小,“冷湖油矿”。
莫醉猛然转头,眼角眉梢都是喜气:“老板,你不会就是葫芦娃中的二娃,有千里眼的那个——”
她的话只说了半截,眉眼间喜悦还未散尽,便随身体一起冻结在原地。
不知何时,二人竟靠得这么近。季风禾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她能清晰看到他的每一根眉毛,每一根睫毛……以及他耳垂上的那颗小痣。她盯着那颗小痣看了半晌,心脏像是被土豆的皮毛蹭过,又麻又痒。
季风禾侧头,盯着莫醉的眼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微微向后仰了些,自然而然拉开二人间过于越界的距离。
他的动作惊醒了莫醉,她赶忙将屁股挪远几分,恨不能坐到沙发的最尽头。再抬眼时,触到季风禾写满“你至于吗”的目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随意抓了个打破尴尬的问题:“老板,你怎么突然来格尔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