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青烟嶂 3

作品:《行刺疯批美人失败后被宠了

    登台、剜心、敬心。不过是片刻之间。


    众人震骇,台下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半柱香,也许只有短短一瞬,容寒山猛地站起身子。


    怒吼声震彻雅间:“杀了她!杀了那个疯婆子!!”


    她手指高台,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发颤,近乎癫狂:“将她碎尸万段!我要她死!”


    早在她出声之前,嶂云庄的侍从、暗卫便已经冲了上去,将高台团团围住。


    惊呼。


    嘶喊。


    兵刃出鞘。


    围场中一片混乱,有人连连后退,有人揣着金银仓皇逃命,也有人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地望向高台。


    惊刃甩开柳染堤的手,跟着冲了过去。


    老妇人刚才那句话,一下子拨断她心头紧绷着的弦。


    容雅,她的主子,嶂云庄的少庄主,同样是容家的三个孩子之一。


    不能等,不能迟。


    高台之上,蛊婆静静站着,对台下爆发的混乱,汹涌而来的杀意毫不在意。


    她颤巍巍地拿起俱寂,抚摸着剑鞘,呵呵笑着:“这可是一把好剑啊。”


    “嶂云庄配不上,锦绣门也是。”


    话音未落,数道凌厉破空之声已至。


    对准头颅的斩击,却只擦过裹身布袍的一角,堪堪削下半片碎布,飘飘而落。


    蛊婆身形一晃,倏然自高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围场之外,接待宾客的大堂中。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四根承重柱同时断裂,断木、砖石、瓦片齐齐砸落,将她掩埋其中。


    是惊刃果断引发了机关。


    她疾步至废墟旁,踢开几块残砖断瓦,一片狼藉之中,没有血迹、没有灰布、也没有蛊虫。


    不在。


    惊刃心头一沉。


    就在此时,一串若有似无、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声响起,离得极远,又仿若近在咫尺。


    围场一隅,用于照明的一串红灯笼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红彤彤的灯笼一晃、一晃,她的身影也跟着一晃、一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哧——”


    割破口的灯笼泄了气,顺着屋脊滚落。火烛噼啪燃烧,她后退一步,被夜色吞没。


    “在那边!”


    “追!”


    “别让她跑了!”


    嶂云庄暗卫们率先冲出,数名侍从紧随其后,朝着那一片漆黑疾驰而去。


    夜风猎猎,呼喊声、脚步声、刀剑声错落交叠,惊起一片深林飞鸟。


    惊刃赶到时,一众暗卫已散入林中,有的在翻查草丛,有的循着血迹搜寻方向。


    惊狐站在一棵倒塌的树干旁,衣襟凌乱。她喘着气,胸膛不止起伏。


    她狠狠将剑摔在地上,覆着眉眼,颤声道:“该死,让她跑了!”


    惊刃拾起剑,递回去。


    她看了一眼杂乱的脚印,道:“是我来得慢了,若再快一步,也许能拦下她。”


    “……不。”


    惊狐深吸一口气,紧紧掐着指节,低声道:“影煞,此事与你无关。”


    “你奉主子之命,前去追杀天下第一,跟着她出了城,并不在围场之中,听明白了吗?”


    惊刃皱眉道:“不可,今日我也在场。追犯不力,应当与你们一同领罚。”


    “影煞,我没有在开玩笑。”


    惊狐攥着剑鞘,面色惨白:“我对主子还有用,责罚也好,领刑也罢,她终究不会杀了我。但是你不一样。”


    惊刃道:“但……”


    惊狐吼出了声:“惊刃!”


    她一把拽住惊刃的衣领,气急了,却又不敢吼出声,压在喉咙里,一字字地磨:


    “惊刃,你看看自己,自从出了无字诏之后,受过多少次伤,断过多少根骨?你数数自己的经脉,还剩几道是完好的?”


    “一身功力毁的毁,散的散,如今还剩下几分?曾经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影煞,如今像什么样子?”


    她忽地笑了,笑得厉害,却又笑不出一丝声响,只是喉间动了动,音色发哑:


    “……太难看了。”


    惊狐一贯喊她“影煞”,偶尔喊她“十九”,她不喜欢“惊刃”这个名,就好像她们没有被容家买走,仍是无字诏中同一届的暗卫。


    惊刃垂下眉眼,沉默良久。


    林间残叶翻涌,混杂着血气与尘土,隐隐地,从远处传来嶂云庄的调令哨声。


    。


    柳染堤好脾气地在围场内等了半天。


    她嚼着花生瓜子,喝着甜水冰汤,乐津津看了半晌四处奔逃的好戏,终于等回来一个心事重重的小刺客。


    宾客们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几人,围场内大多数都是嶂云庄的仆从与暗卫,收拾着残局。


    惊刃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在这?”


    柳染堤道:“这不是在等你么。”


    她侧过身,拂了拂惊刃发梢上的灰尘:“这是怎么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惊刃摇了摇头,未作声。


    她性子冷,本就沉默寡言,没少被人讥讽是‘一副死人脸’,今晚更是格外安静。


    两人离开铸剑围场。


    夜色深浓,树影倾斜,落叶散在脚下,踩上时有沙沙的脆响。


    不知不觉,她们已行至一片开阔河滩。月色浅酌而下,在河水之中粼粼流动。


    岸边怪石嶙峋,老树虬劲。水声、风声、叶声、击石声交织一处。


    山也空,水也濛。


    河边涌来一阵风,吹乱了惊刃鬓边的碎发,她闭了闭眼睛,停下脚步。


    柳染堤随之驻足,侧身看她。足尖踩着一片叶,猫儿似的扒拉成两瓣,又扒成四瓣。


    惊刃没有看她,目光投向河水光影交错之处,声音在空旷的河滩响起:


    “柳姑娘。”


    “嗯?”


    “我能否…与你过两招?”


    柳染堤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过身子来,目光漫过惊刃肩头,落在她脸上。


    “哦?”她笑道,“只是两招?”


    惊刃终于看向她,那双总是扣在剑柄,随时准备出鞘的手移开,转为垂在身侧。


    “点到为止。”惊刃道。


    柳染堤弯着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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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盛着月光,描出一道极浅极细的影,随即点了点头。


    尚未开口说“好”字,惊刃已骤然上前,右手并拢,直向腰肢处砍去。


    柳染堤后撤半步,足尖踩上一片新落的叶,背着手,衣袂翩飞:


    “第一招,便这么不留情面?”


    惊刃眉目未动,身形已变。左肘抬起,贴身向柳染堤肋侧横击。


    柳染堤侧过身,掌心贴着肘心微微一滑,将力道褪得干净,顺势向惊刃颈边劈去。


    惊刃肩颈下沉,躲过了这一招,反手去扣向她的腕骨。


    试探或是出招、化解或是避让,发梢缠在一处,衣襟厮磨,踩得河水纷飞。


    滩边风声更紧,岸草窸窣。


    两人身影时远时近,步伐、呼吸、心跳都好似被一根线细细织起,既紧绷又柔软。


    她的发梢掠过鼻尖,很痒。


    柳染堤挽起鬓发,揶揄道:“你说点到为止,可这每一招,都是要人命的。”


    惊刃没太多余力去说话,她又避开一招,退让两步,微喘道:“若真能碰着你,我会收力。”


    柳染堤道:“真的?撒谎是小狗。毕竟,你可是日日牵肠挂肚,想着怎么杀了我。”


    她惆怅叹气:“唉,真是让我愁眉不展,好生难过,连糖水都只喝了三碗便饱了。”


    惊刃:“……”


    她没有回话,踩稳身形,又是极快、极狠的一招,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回旋余地。


    柳染堤避得稍慢,身形向后一倾,脚心踩在一块没入浅水的卵石上。


    石上浮藓腻滑。


    她身形失衡,整个人便往后倒去,身后河水黑沉,在夜色中望不清深浅。


    惊刃心中一紧,未来得及思索,欺身上前,手臂揽过腰侧,将人稳稳扣住。


    两人相拥而立,气息交缠。衣袂垂落,触及水面,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柳染堤瞧着她。


    下一刹那,她的眼中便泛开了层层叠叠、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扑哧。”


    静夜之中,她笑得很美。


    月光如珠玉般,顺着墨色长发滚落,一颗颗、一串串,淌过臂弯、滑过衣褶、坠入波光,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惊刃有些困惑,不知这笑意从何而来,手臂仍揽着她的腰,一时忘了松开。


    腰身入手极软,隔着轻薄衣料传来一团熨帖的热,柔柔贴合着她的臂弯。


    像一枚剥了壳,却仍覆着薄薄一层皮的荔枝,藏着水汪汪、嫩生生的甜意。


    惊刃想将她拉起来。


    柳染堤却不怎么配合,向后一倒,竟是离水面又近了几分。


    她仍旧在笑,这笑意沿着夜色、月色、水色、一寸一寸地氤氲开来。


    小团扇别在腰间,衣襟摩挲之间,坠下的玉流苏悠悠晃动,月夜中伶仃一响。


    “这么容易,就被我骗到了?”


    柳染堤抚上她的脸颊,指腹一点点摩挲过下颌,轻轻地,温柔又缠绵。


    “美人投怀送抱……”她靠近了些,指腹压着面颊的一点软肉,坏心眼地蹭了蹭。


    “小刺客,开心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