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说完这句话后，迅速恢复了正常。


    她捡起木桶，走到笼子前面，把手伸进去，鱼妖十分慌乱，急忙握住她的手。


    林桐说：“我也好疼，我讨厌他们，你能帮我吗？”


    鱼妖近乎虔诚地点头。


    林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帮我。”随即收回手：“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他们都是坏人，他们看我们不顺眼，都会欺负我们，我们要……反抗呀。”


    林桐说这话的尾音有些颤抖，笑的更灿烂了，听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


    林桐走到旁边，鱼妖站起来，那身躯有她两个大。


    鱼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仅剩的右眼瞬间被猩红充斥。


    它喉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整个铁笼，它要用它的利爪，它的尖牙，将眼前的一切，将眼前一切的痛苦，全都撕碎！


    刹那间。


    一道小小的绿色身影窜出！


    翠翠眼神锐利，她手中那根尖利的木簪落下，狠狠地刺入了鱼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


    “噗嗤！”


    一声闷响。


    鱼妖所有的狂怒和力量瞬间泄去。


    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身躯轰然倒地，蜷缩起来，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彻底萎靡下去。


    翠翠轻盈地落回地面，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脸上满是讥诮，嗤笑道：“怎么，一次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真当我们是傻的，会站着等你发完疯么？”


    再一转眼，林桐已然消失。


    她跑了。


    谁都没有发现。


    爻玄率先冲出去，说：“你们在这看好鱼妖，我去把她带回来！”


    原地留下灵意和翠翠面面相觑。


    此时的鱼妖双眼已毁，什么能力都没有了，他虽然痛苦至极，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跪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


    “你……”翠翠见他模样可怜，恻隐之心难免起来，道：“喂，大妖，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们也是为了自保。”


    灵意拍拍翠翠的肩，示意她没事，转而对鱼妖道：“我们都看见了，你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妖力，并且没人会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为何甘愿困在笼子里？你与阿狮同样为妖，你当真不认识他吗？”


    鱼妖显然痛苦极了，什么也听不进去。


    灵意只能凑近一点，把手伸起去，按在他的双手上，口念法诀，黄色灵气四散，可以暂时隔绝他的痛苦。


    鱼妖停止颤抖，他缓缓放下手，灵意也收回手，重新问了一遍：“你看，我帮了你，我们真的没想伤害任何人，告诉我吧，你是认识阿狮的，对吗？”


    良久，鱼妖终于抬起头，两只溢满黑雾的眼睛盯着前方。


    “我不信你。”


    “那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我不会信你的，即使你杀了我。”


    灵意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她道：“事到如今，你还没发现吗？林桐根本没有把你当朋友，她早就抛弃你跑掉了。”


    “她走了就好，不走的话还等着你们害她吗。”


    “你真是蠢。”灵意说着走近铁笼，她故技重施，把铁栏掰开了，她走进去，面对着鱼妖，“如此强大的妖力在你身上，倒是浪费了，正好你现在没力气，不如我喝了你的血，增强我的法力！”


    鱼妖闻言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腕，他神色紧张：“不行，你不能这样做，你……你想要其他的我可以给你，但唯独我的血不行……”


    “为什么，我看你的血也不值钱啊，刚才不是还被林桐随便泼了一地吗？”


    鱼妖本来就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那是情急之下，她不得不那么做，她也是为了保护我。”


    “……”


    书上说。


    妖也。生来纯真无邪，不通人性，情感炽烈转一，一旦认定，死生不移。


    书上还说。


    妖也。少数集天地灵气而生，多数为胎生，胎生妖，妖力微小，但某种妖力会异常强大多，生下后不久便会化形。而另一种妖也叫天妖，数量极少，由天而生，灵力强大，可呼风唤雨，令山河倒流，四季倒转。


    蓝雀就是胎生妖。


    灵意拔下头上的银发簪，抓过鱼妖的手腕，轻轻朝他愈合的伤疤那里划了一下。


    蓝色血液流出来。


    灵意举着他的手腕欲放到鼻尖，翠翠见状焦急大喊：“小心啊灵大人！”


    灵意朝她点点头，”没事。”


    这血根本没有味道，灵意仔细看了看，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是什么灵血，更没有特殊疗效。


    灵意恍然大悟：“林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等等，让我猜猜……你肯定认识阿狮，林桐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灵意也不跟他废话，拿出太婆镜，照着他的脸：“太婆，问他真相。”


    灵意立刻道：“说，你跟阿狮是什么关系？”


    鱼妖变得呆滞，他开口，像是古老的音乐演奏：“我们是朋友。”


    “朋友？你们一个在水里，一个在林里，怎么认识的？”


    鱼妖说：“我们蓝雀一族每百年才会诞下一个孩子，而且是唯一一个孩子，从无例外，但我出生之后，我的弟弟紧跟着出生了，所有蓝雀鱼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包括我的父母，他们觉得是灾祸降临，而且我生下来，后背上就缺了三块鳞片，血淋淋的……我弟弟是健康的，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被抛弃了。我被扔在了陆地上，他们本来以为我会死，但我被救了，救我的人是林桐的爷爷。”


    灵意想起卷轴上写的那句“与一同随马戏班流浪的九岁孤女林桐交好”。


    “林桐……不是孤儿吗？”她问道。


    鱼妖道：“是林爷爷创造了这个马戏团，他一生无儿无女，林桐和阿狮也都是他捡的。”


    “哦，所以你们三个差不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是。”


    “那阿狮是怎么死的？”


    “阿狮为了林桐死的。”


    “刚才林桐说她骗了他，怎么回事？”


    鱼妖眼睛的黑雾逐渐稀薄，他头靠在栏杆上，语气依然蛊惑：“说来话长，你愿意听我讲吗？”


    “愿意。”


    故事确实很长，要从林爷爷带着他们三个跑马戏开始。


    当初他们连地盘都没有，走到哪里演到哪里，他们只有一辆还算大的马车，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上面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林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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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带着他们表演，阿狮钻火圈，鱼妖表演魔术，林桐扮小丑。


    虽然清贫，但好在几人有说有笑，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当时林爷爷赚到钱，就会给几人买肉吃，买新衣服穿，由于林桐个子和年龄最小，还是女孩子，大家都格外关照她多一点，有肉也是紧着她先吃，衣服也是紧着她先穿。


    林桐总是笑的很开心，她一直都很开心。


    鱼妖那时候还未完全长成成人体，是个小孩妖，身量稍微比阿狮高一点点。


    他以前跟阿狮关系最好，后来林桐哭闹着不愿意，阿狮就鱼妖渐渐渐渐疏远了。


    鱼妖就默默跟在林桐和阿狮身后，一年又一年，林桐和阿狮的背影在他眼里逐渐变高。


    七年了。


    他们做了七年的朋友。


    林爷爷对他们很好很好，没有偏向他们任何一个。


    鱼妖从小就没感受到关爱，林爷爷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在他被林桐和阿狮孤立的时候，是林爷爷说带他买糖葫芦，是林爷爷陪他玩捉迷藏。


    他跟林爷爷待在一起的时间要比林桐和阿狮还要长。


    他一向把林爷爷说的话奉为圭臬。


    林爷爷死之前，只见了他自己。


    林爷爷告诉他，他早知道他和阿狮是妖，但林桐只是个凡人。


    林爷爷还说，阿狮跟他心性透明执着，但林桐心思深。


    鱼妖明白，林爷爷是说林桐比他们聪明，让他保护好林桐。


    毕竟爷爷死后，只有他们仨了，只剩他们仨了。


    八年了，阿狮死了。


    他亲眼看着阿狮死的，他的妖力在阿狮之上，阿狮一死，妖力散去，他能清楚的感知到。


    那天，他正准备钓鱼熬一大锅鱼汤喝。


    奇怪的是，没有一条鱼上钩，相反，他闻到了阿狮死亡的气息。


    浓烈、炽热。


    他丢下鱼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马车。


    马车旁边，林桐背对着他，阿狮正面冲着他，倒在血泊里。


    阿狮的血是红色的。


    跟林桐的一样。


    林桐看见他，哭着抱住他，说：“阿狮死了，他为了我死的！他太傻了！我们……把阿狮葬在爷爷旁边怎么样……这样爷爷也会很开心的……”


    鱼妖任由林桐抱着，有些难过，他问：“阿狮是怎么死的。”


    “我……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弱小，爷爷说我活不过十岁。”


    “所以……阿狮是怎么死的？”鱼妖听的出来，自己的呼吸都颤抖了。


    “爷爷说，我的病不是不能治，但需要血如果是妖血，就更好了……”林桐说这话是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芒。


    “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我……这个消息不小心被阿狮知道了，所以他把血给我喝……”


    鱼妖推开林桐抱的紧紧的手臂，只觉得眼前这人像个怪物，“只是一点血而已，他怎么会死！”


    “我说了，他是为了我死的，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他的心头血更有用，于是把心剜了出来给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都接受，你别不信我，你也不要不理我……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