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意被爻玄盯得有些发毛，心里那点心虚又冒了头，她赶忙摆摆手，试图将这个话题挥散：“哎呀，咱们不说这个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咱们……咱们还是聊正事，聊正事要紧！”


    她强行转移话题：“你看，现在棠煜在那儿，正门肯定是进不去了。但我们得赶紧找到阿狮啊，要不我们现在偷偷溜回去吧。”


    爻玄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道：“你总是这样。”


    总在逃避。


    爻玄转身，默许般地朝着马戏团的方向走去。


    灵意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两人绕到马戏团巨大的棚户后方。


    这棚子是用好几块大铁皮焊接成的，像碗一样倒扣着，紧紧贴在地面，严丝合缝。


    爻玄打量着那坚厚的铁壁，简短道：“炸开。”


    “不行不行！”灵意立刻否决，“动静太大了，人还没走，会被发现的。”她拧着眉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我知道谁能帮我们！”


    爻玄问：“谁？”


    “我的得力干将——翠翠。”灵意有点小得意，“那小鬼丫头牙尖嘴利，以前是跟着她祖辈盗墓的，手里有家伙事儿，会挖洞，虽说咱俩也能挖，但这土硬，怕是刨到天黑也刨不开。把翠翠叫来，咱们三个一起挖怎么样？”


    爻玄看看铁墙，又低头看看脚下坚硬的土地，点了点头：“可以。”


    灵意立刻从怀里抽出一张黄色符纸，迅速在上面画下复杂的符咒，又草草写了几个字，低声念诀，朝空中一抛：“去！”


    那符纸迅疾地飞向远方，直奔冥界而去。


    等待的时间变得有些漫长。


    半个时辰过去，日头又升高了些，晒得灵意都有些发蔫。


    爻玄抱臂靠在一边的铁皮上，语气已带上一丝不耐：“这么长时间，马戏怕是都要演完了。”


    “非也非也，”灵意却摇摇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不了解棠煜。他那人，但凡真喜欢上什么东西，是那种非常喜欢的，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看着。他这次搞出这么大阵仗来看马戏，说明是真喜欢，不在这儿待上个十天半月的，他是不会走的，咱们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爻玄闻言，只是沉默，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终于传来一阵细微窸窣声，还夹杂着隐隐的抽噎。


    只见远远地，一个扎着两个小揪的小鬼头出现在视线里，手里还举着一个比她人还高半头的古怪铲子，正朝这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正是翠翠。


    灵意连忙迎上去，翠翠一见她，把铲子一扔，张开手臂就扑了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灵大人！哇——我好想你啊！你都半个多月没来看我了！你是不是不要翠翠了！”


    灵意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哭笑不得地拍着她的背：“这才半个月不见，就哭成这样子？要是以后我离开更久，你岂不是要哭得魂飞魄散了？”


    翠翠把眼泪鼻涕全蹭在灵意的衣襟上，哭得更大声了，蛮不讲理地喊道：“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反正我本来就是死的！哇——”


    灵意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伤心了，是我的错。”


    翠翠委屈道：“哼，幸好刘鬼王在家，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到令行牌出来见你。”


    灵意道：“好了好了，你受累了，等我回去好好请你一顿！”


    翠翠破涕为笑道：“那还差不多。”


    爻玄往前走了一步，凑到两人跟前，道：“可以开始了吗？”


    “殿下好。”翠翠道。


    “你也好。”爻玄道。


    “那就开始吧！”灵意道。


    三人开始挖地。这土地真的很硬，爻玄炸一个窝，翠翠就挖两下。


    不得不说翠翠对于挖洞真的很在行，不到一炷香，他们居然已经进入到了铁皮底下。


    可喜可贺啊。


    翠翠不知疲倦的挖着，边挖边笑，她许久都没干过她的老本行了，一时间还有些亲切。


    爻玄炸着土地，炸着炸着，一块土地突然陷了下去，他立刻喊：“等等！”


    晚了。


    翠翠直接一铲子铲了下去。


    几人脚下的地开始裂开缝隙，翠翠僵在原地：“完了。”


    “啊——”几人在翠翠的尖叫声中往下掉。


    “噗通。”摔了个结实。


    “疼疼疼……灵大人你没事吧？”翠翠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去扶灵意。


    灵意摇摇头：“我没事。”


    爻玄也站起来了，扑打着身上的灰尘，扑着扑着，他忽然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那只蓝雀鱼妖的味道。


    他瞳孔骤缩，看向一边的两人。一大一小，此时正往前走着。


    爻玄此时才看清，这里赫然就是关押蓝雀鱼妖的地方！


    “灵大人，他好漂亮啊。”


    “是啊，他好漂亮啊。”


    “……”爻玄迅速上前把二人拉了回来，往她们额头吹了口气。


    灵意和翠翠这才回过神。


    翠翠懵懵的又想回头，爻玄喝止：“不能看！”


    翠翠吓了一跳，悻悻地缩了缩脖子。灵意明白过来，道：“不会掉到鱼妖这里了吧？”


    “就是这里。”爻玄道。


    灵意道：“也罢，反正是进来了不是吗，那我们就从这里找找吧。”


    话刚说完，灵意透过爻玄，看到了在他身后阴暗处站着的人。


    “快起开！”灵意推了一把爻玄，左手捞过翠翠后退几步。


    一摊蓝色的液体正好泼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


    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眼神怨毒。


    “你们果然是来抢他的。”


    灵意把翠翠放下，有些生气：“小孩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有哪里惹到你吗？”


    小女孩指着灵意，又指爻玄，道：“我们见过的！你们就是来找大妖的对不对！你们想把他抢走对不对！”


    “我们抢什么？”灵意朝后指了指鱼妖：“抢他？我们抢他干什么？你搞错了小孩，我们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们是来找阿狮的，除此之外，我们……”


    “你骗人！鱼妖是妖，阿狮也是妖，这里除开我之外，没人知道阿狮是妖，你们不是捉妖师是什么！”


    翠翠跳出来，“你胡说什么，我们可是堂堂……咳咳，总之我们身份高贵，怎么可能是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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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


    小女孩眼睛充满疑惑，她手里还拿着盛蓝色液体的木桶：“那你们是谁！”说着把木桶往前一摔：“不管你们是谁！谁都不能把他带走，谁都不能！”


    灵意道：“你先别激动，我们不会带他走的。”


    “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一道声音清冽，穿透几人吵闹的声音，像是自山泉流下，沁人心脾，叮当作响。


    “为什么？”


    是那鱼妖说话了。


    几人瞬间沉默，爻玄忽然看向小女孩，道：“你怎么没被……”


    他看向鱼妖，鱼妖比他们上次见他时更加虚弱，手腕上多了一道伤口，正汩汩流着血。


    蓝色的血液。


    爻玄彻底明白了。


    鱼妖违抗了自己的本能，在某个方面努力保护着小女孩。


    但这血……


    爻玄问鱼妖：“你会说话？”他指着鱼妖手腕：“你刚才说的‘为什么’是何意？你的血是干什么的？”


    鱼妖往前走了几步，沉默着，只是直勾勾看着小女孩：“为什么你会死。”


    小女孩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为什么，你会死。”


    依然不回答。


    蓝雀鱼妖的停止流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他面露焦急，发丝狂飞，眼神凶狠。


    “为什么，你会死。”


    爻玄立刻道：“快阻止他，他要发狂了！到时候谁都控制不了！”


    灵意离得最近，接着从笼子里伸进手想去抓住鱼妖，但被鱼妖反手一握，灵意抽出手，变出缚鬼线，把鱼妖的两只手死死捆在一起！接着抓住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往铁栏上狠狠一撞！


    鱼妖的眼神顿时清明了些。


    “扎他眼睛，那是他的本源所在！”爻玄道。


    灵意喊道：“翠翠！”


    翠翠跳过来，摘下头上的木发簪，坚定地扎入了鱼妖的眼珠！


    鱼妖痛苦地痉挛了几下，但没吭声，直直跪在地上。


    良久，眼睛流出黑色雾气，鱼妖捂着眼睛，雾气从指缝流出。


    他仰起头，用另一只眼睛看向小女孩。


    他说：“我好疼，林桐。”


    “你说什么？”灵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小女孩，“她是林桐？”


    卷轴上说黑熊精的朋友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林桐。


    朋友？


    她既是阿狮的朋友，又是鱼妖的……朋友吗？


    灵意百思不得其解，走到呆滞的林桐面前，蹲下：“你是阿狮的朋友对吗，你告诉我，阿狮是怎么死的。”


    林桐这才转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漆黑的大眼睛格外渗人。


    “阿狮是自己死的。”


    “什么意思？”


    “阿狮是自己死的，不管任何人的事，是他自愿的。”


    “他为什么要死。”


    “因为……”林桐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骗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林桐笑的大声，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清脆的笑声。


    “是我，我骗了他，我骗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