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作品:《真棒!又苟活了一天

    大理寺的庭院,是灰色的 。


    天是灰的,地是灰的,连那些穿着官服的人的脸,都是灰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酸腐的味道。是愤怒,是绝望,是无数人的唾骂和眼泪,混杂在一起,发酵成了这种能让人从骨头缝里感到寒意的,刺鼻的气味。


    崔云姝就站在这片灰色的中央。


    她能听到声音。


    四面八方,都是声音。


    “杀人凶手!还我女儿的脸来!”


    “黑心的崔家!用毒药谋财害命!不得好死!”


    “严惩!必须严惩!抄了他们家!”


    哭喊声,咒骂声,像一场黏腻的,带着冰碴子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


    她能看见。


    看见那些曾经在“镜花缘”里,为了一个预定名额而争得面红耳赤的贵妇,此刻正用最怨毒,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已经被剥光了衣服,即将被游街示众的囚犯。


    她能看见那些真正的受害者家属,他们双目赤红,脸上是混杂着悲痛和极致愤怒的,扭曲的表情。他们想冲上来,想撕碎她,却被唐璞带来的,穿着黑色劲装的王府亲兵,死死地拦在外面。


    她甚至能看见,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二皇子妃魏书语,坐在华丽的马车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用一种看戏般的,带着几分得意和残忍的目光,遥遥地,注视着她 。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


    是她,主动请求大理寺介入。


    是她,主动邀请了所有受害者家属,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书人和闲汉,来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公开的“审判” 。


    她把崔家,把自己,架在了火上。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被烧成灰。


    “崔四小姐。”


    大理寺卿,一个年过半百,脸色和这庭院一样灰败的老头,终于不耐烦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像一块在沙地上拖行的石头,干涩,沙哑。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物证,是那些被查封的,所谓“有毒”的玉容膏。


    人证,是那些躺在担架上,被抬到庭院中央,用白布遮着脸,只发得出呜咽声的,曾经如花似玉的贵女。


    崔云姝没有看那些人,也没有看那些物。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大理寺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大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喧嚣,“我只问一句,您审案,是凭证据,还是凭人言?”


    大理寺卿的眉头,皱了起来。


    “自然是凭证据。”


    “好。”


    崔云姝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一直侍立的丫鬟,说了一个字。


    “上。”


    两个丫鬟,抬上来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求情的信物。


    而是一套看起来极其古怪的,由琉璃和黄铜制成的器具。一个巨大的琉璃烧瓶,几根弯弯曲曲的导管,下面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燃着蓝色火焰的酒精灯 。


    所有人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炼丹的炉子吗?


    崔云姝没有解释。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取过一盒由官府查封的,所谓“有毒”的玉容膏,用一把银匙,将里面所有的膏体,都刮进了那个巨大的琉璃烧瓶里。


    然后,她点燃了酒精灯。


    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烧瓶的底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他们看见,烧瓶里的膏体,在加热后,慢慢地,融化成了乳白色的液体。有白色的水汽,顺着导管,缓缓地,流向另一端一个浸在冰水里的,小小的琉璃瓶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小小的琉璃瓶里,渐渐地,凝结出了一层透明的液体。


    而那巨大的烧瓶里,原本乳白色的液体,却慢慢地,析出了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绿色的油状物。


    崔云姝熄了火。


    她先是指着那个凝结出透明液体的小瓶子,对众人说道:


    “这是‘玉容膏’的基底,由花露与泉水蒸馏而成,无色,无味,无毒。”


    然后,她又用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从烧瓶里,蘸取了那一点点浅绿色的油状物。


    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


    “而这个,才是让诸位小姐容颜受损的,真正的……‘毒’。”


    整个庭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如同“仙术”般的操作,给镇住了。


    他们看不懂。


    但他们大受震撼。


    “一派胡言!”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概是二皇子一党派来煽风点火的,“你故弄玄虚!谁知道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对!她在拖延时间!”


    “妖女!这是妖术!”


    人群,又开始鼓噪起来。


    崔云姝看着那些叫嚣的脸,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残忍的笑容。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懒得再废话了。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的举动 。


    她先是从袖中,取出另一盒完好无损的,由大理寺官员亲自验证过,并盖了火漆印的“玉容膏”,打开。


    她用一根手指,蘸取了那雪白细腻的膏体,均匀地,涂在了自己右边的半张脸上 [19]。


    那动作,从容,优雅。仿佛不是在公审现场,而是在自家闺房的梳妆台前。


    然后。


    她又伸出另一根手指。


    在所有人惊恐的,倒吸冷气的尖叫声中,她将那根手指,伸向了那根沾染着浅绿色“毒液”的银针。


    她将那一点点致命的,能让如花容颜溃烂的毒物,仔仔细细地,涂抹在了自己左边的半张脸上 [19]。


    “疯了!她疯了!”


    “天哪!她竟然……以身试毒!”


    “拦住她!快拦住她!”


    人群彻底炸了。


    就连大理寺卿,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二皇子妃魏书语,更是猛地抓紧了车窗的帘子,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唐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却在看到崔云姝那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时,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相信她。


    无条件地,相信她。


    “一个时辰。”


    崔云姝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一个时辰后,真相,自见分晓。”[19]


    她说完,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闭上了眼睛。


    仿佛睡着了。


    那一个时辰,是崔云姝重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也是最短暂的一个时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能听到风吹过庭院里那棵老槐树,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她能听到身边那些官员,那些家属,那些围观者,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变化。


    右边,是清凉的,舒适的,玉容膏正在慢慢地被皮肤吸收。


    而左边……


    先是没有任何感觉。


    然后,是一阵细微的,如同被蚂蚁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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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的,痒。


    紧接着,是灼热。


    像有一小簇看不见的火苗,正在她的皮肤之下,疯狂地,燃烧着。


    她没有动。


    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在等。


    等药效发作。


    等所有人的耐心,都被耗尽。


    等那个幕后黑手,从得意,到疑惑,再到……恐惧。


    当大理寺的日晷,那根细长的影子,终于,移到了下一个刻度时。


    崔云姝,睁开了眼睛。


    她缓缓地,站起身。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抬起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轻轻地,摘了下来。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是离她最近的一位贵妇发出的。


    紧接着,是成片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张足以让世间所有颜色都黯然失色的,绝美的脸。


    一张……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的脸。


    她的右半边脸,光洁如玉,细腻如瓷,在阳光下,泛着健康而柔润的光泽,完美无瑕 。


    而她的左半边脸……


    红肿,溃烂,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密密麻麻的脓包,正微微地,向外渗着淡黄色的,令人作呕的液体 。


    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形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自证清白!


    她用一种最惨烈,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向全世界证明了,“玉容膏”本身,无毒!


    有毒的,是被人添加进去的东西!


    人群中,二皇子妃魏书语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怎么会……她怎么敢!


    崔云姝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发毛的眼神,看着大理寺卿,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人,现在,证据够了吗?”


    还没等大理寺卿回答。


    她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人群中,二皇子妃的那辆马车。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此毒,名为‘腐肌草’,非剧毒,却能与兰草酮发生反应,侵蚀肌肤。此草,产量稀少,畏寒喜湿,整个大秦,只在南境三处沼泽之地有所生长。”


    “而其中,最大的一处产地,恰好,就在……”


    她的声音,拖得很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二皇子妃殿下,您娘家的封地之内!”


    轰——


    人群,彻底炸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那辆瑟瑟发抖的,华丽的马车。


    魏书语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冻结了。


    而崔云姝的审判,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


    庭院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唐璞手下的亲兵,像拖死狗一样,拖进来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发抖的男人。


    “大人!”亲兵高声喊道,“人,抓到了!‘镜花缘’的伙计,是他收了钱,在玉容膏里下的毒!”


    人证!


    物证!


    动机!


    所有的一切,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图穷匕见!


    崔云姝站在那里,半边脸绝美如神,半边脸溃烂如鬼。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的微笑。


    她看着那辆马车,看着那个已经彻底乱了方寸的女人,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


    游戏,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