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她倾慕于你？”关然一边说着，一边屏气进到膳房之中来到了沉风的对面。


    沉风没能答的上来，只低头扇着炉火，默了好一阵才同关然接着说道：“你若不喜这药味，便赶快出去罢。”


    “你心中也并不笃定。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多言，只是沉风，你在意他人之前需得先在意自己才行。”关然双手撑在台面上叹了口气说道，“这药得熬好一阵，你不必时刻在此看着，除了酒我还带了些吃食，时候不早了，先填饱肚子再说罢。”


    关然带来的吃食都是些下酒菜，牛肉、腌菜还有一小碟醋泡花生，关然将菜一道道摆到桌上，随后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二人各有心事，沉默不语，关然专注地喝着酒，沉风则专注地夹着花生。


    酒杯见底，杯盘狼藉，沉风起身去膳房看熬着的药之前，双颊绯红酒意上头的关然忽地说道：“沉风，你会走吧。”


    沉风在原地停了一刻，随后继续往膳房走去，关然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兀自举起酒杯对月惆怅道：“往后我便只能与你共饮了。”


    待沉风喝过药再回到此处时，关然已不见踪影，走前还颇为贴心地将桌面收拾了一番。


    沉风家中少有花草，院中也没有树木，月光毫不留情地照了进来，皎洁得好似能将世间的一切都分辨明白，可惜人心外笼罩着太多皮肉，月光照不进来。


    次日长孙雪在王府见到沉风之前刚刚收到了郭济遣人传来的信，信上说他已联络了高桢，想来不日后便能得到答复。


    沉风敲响房门之前，长孙雪刚刚将那张信条放到烛火之上燃烧，沉风进门时，桌上还留着灰烬。


    沉风的视线滑过桌上的灰烬落到长孙雪身上，他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直着身子向长孙雪一点点走近，准备开口向长孙雪说明靳翠水的情况。


    长孙雪看着好似恢复如常的沉风，忘记了桌上还未处理掉的灰烬，她知屋中无人，又瞧着屋门关闭，忙起身急着走了几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小。


    “郎君竟恢复得如此快。”长孙雪语气惊喜。


    “确是好些了。”沉风站着不动，接受着长孙雪前后左右地打量。


    “郎君安好，我便也放心了。”长孙雪舒了口气说道，“我先前请郎君打听的有关靳娘子的事情可有了结果？”


    “靳翠水家中有两个孩子，一大一小，都已上了学堂，她的丈夫先前死在了战场上。她来王府中已有近十年，为人圆滑，做事妥帖，在王府做事多年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多谢郎君帮我打听消息。”长孙雪笑着看着沉风说道。


    长孙雪话音落下，门外的侍者传来声音：“王妃，奴已将经文和香备好，只待王妃取用。”


    “我知晓了。”长孙雪冲着门外的方向说道。


    见着侍者的身影离开，沉风开口向长孙雪询问道：“你过会儿要去做什么？”


    “府里的祠堂修好了，我待会儿要过去祭拜，郎君可要与我同去？”长孙雪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沉风的手轻轻摇了摇。


    沉风看着长孙雪盈盈的眼，点头应了下来。


    见沉风答应，长孙雪脸上的笑意更盛，松开沉风的手，拿上了厚厚的披风披在身上，低头系好了结，随后挥挥手招呼沉风跟在她身后。


    沉风本跟在长孙雪的身后，但屋外等候的侍者见长孙雪离开了屋子，便自动跟了上来，插在了他与长孙雪之间，他与长孙雪之间的距离越隔越远。


    昨日靳翠水请长孙雪来看时，祠堂便已基本修缮好，经过一夜的完善，今日算是真正竣工。


    整个王府的侍者几乎都聚在此处，沉风停留在了石阶之下，一众侍者身后，看着长孙雪戴着他送给她的那根素色的银簪一步步走上了石阶，来到了那高恪的牌位之前。


    “这阵仗还真是大。”站在沉风身边的林良由衷感叹道，“这些人果然生来就与我们不同，死后还有人给他修祠堂，念经文，牌位前供奉的香火想来定不会间断。”


    沉风知晓林良在说高恪，他没对此多言语，转而向林良问道：“你死了之后可也想要这样的阵仗？”


    林良认真想了想后回答道：“那还是算了吧，若是这么多我不怎么熟悉的人站在我的墓前，我在地下大抵会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罢，得一真心人时不时来看看我，我便知足了。老大，你如何想？”


    “这两种我都好。”沉风看着祠堂之中跪在软垫之上，双手合十的长孙雪，回答着林良的问题，“世上已无我亲人，死后若是有人愿来看我，我便知足。”


    “老大说的是，毕竟这世间真心人太难找，有人能记着你，便就已是件好事。”林良环抱着双手，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无法越过前面站着的三三两两的侍者，传到祠堂之中。


    长孙雪耳边静谧，只风打树叶的零落声和身前经文燃烧的吞噬声。


    按理说，她现在该祈福的，可她没准备祈福的经文，先前抄写的那些经文也没在她的心中多做停留，她此刻脑袋空空，能让她分出神思考打发时间的唯有一个问题，便是午膳该吃些什么，可等她畅想了没久，想到为了做戏今日午饭定要吃斋，平直的嘴角便耷拉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靳翠水，瞧见长孙雪这般模样，心揪住了几分。


    长孙雪估摸着时间睁开双眼，在侍者的帮扶下起身，随后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靳翠水则走到祠堂之外，张罗府中的侍者去做旁的事。


    林良也随着散去的侍者离开，离开之前还拍了拍沉风的肩膀，颇为真挚地说道：“老大，你若是死了，我心中定会记挂你。”


    沉风干笑了两声回应林良不易察觉的好意，随后跟上了长孙雪离开的脚步。


    靳翠水和侍者去膳房取饭，等人一走，长孙雪便转身轻轻抱住了沉风，将头埋在沉风的怀里，抱怨道：“方才跪得我好累。”


    沉风迟疑了片刻，还是用手揉了揉长孙雪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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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作安慰。


    长孙雪察觉到他的举动后抬起头，望着沉风的眼说道：“我好饿，今日的菜式定然清淡，郎君过会儿可能外出帮我买些荤腥回来？”


    “好。”听着长孙雪的话，沉风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郎君待我真好。”长孙雪笑着说道，随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沉风的脸颊。


    沉风的眸色沉了几分，他看着长孙雪的笑颜，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向长孙雪问了出来：“你可倾慕我？”


    “自然。”长孙雪看着沉风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若是不倾慕郎君，怎会与郎君抱在一处？”


    沉风心中的忐忑被长孙雪的回答消除，他看着长孙雪的脸庞，思索着自己不该怀疑才是。


    他低头想要亲吻长孙雪额头，敲门声却又想起。


    “王妃，奴将饭菜取回来了，劳王妃将门打开。”是靳翠水的声音。


    长孙雪听后松开环抱着沉风的腰的手，想要离开沉风的怀抱，不想沉风却不让她走，将刚离开一点距离的长孙雪又重新抱回了怀中，长孙雪想要挣脱，沉风却在这时固执地将吻落在长孙雪的额头上，随后主动松开了长孙雪，转身替长孙雪将门打开。


    靳翠水见开门的人是沉风，愣了一刻，随后便又恢复如常，端着满是菜肴的木案进到了房中。


    “奴方才见王妃在祠堂中神情悲痛，便让膳房又做了道荤菜，饭吃好了，王妃便不要再伤心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子很长，王妃要向前看才是。”靳翠水一边布着菜，一边语重心长地同长孙雪说道。


    长孙雪看着靳翠水忙活的身影，心中颇有些对不起，坐下拿起食箸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王妃快用饭罢。”靳翠水见长孙雪犹疑忙开口招呼道。


    “靳娘子定也饿了吧，一同坐下用饭罢。”


    “奴哪敢与王妃同席。”靳翠水一边摆手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靳娘子这是哪里的话。”长孙雪见靳翠水坐下，心中的愧疚少了几分。


    “郎君也来一同用饭罢。”靳翠水坐下之后，又转头对沉风说道，话说出口后又觉得失言，忙补充道，“王妃想来不会介意罢。”


    “怎会，怎会。”长孙雪笑着回应道，也将视线落在了沉风身上。


    沉风先是看了眼长孙雪，长孙雪脸上带着和一旁的靳翠水一样的笑容。


    沉风还是坐到了长孙雪身边，刚一坐下便接收到了靳翠水的好意，一块莲藕落在了他面前的碗中。


    他转头看了眼长孙雪面前的碗，发现里面也装着靳翠水的好意，不过与他的有些不同，是块肥瘦相间的肉。


    “多谢。”沉风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郎君客气了。”靳翠水笑着说道，“对了，我有一事想询问郎君。”


    “何事？”沉风迟钝了片刻后回应道。


    “郎君玉树临风，又有稳定的差事，虽凶险了些，但俸禄也算不错，不知可定下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