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进入漠北已有月余，三路大军持续推进，渐渐压缩了鞑靼的生存空间。


    再往前，距离狼居胥山已不远，呼伦湖与贝尔湖也在视线之内。


    更让二人恼火的是，敌军稳扎稳打，轻易拿下了捕鱼儿海以南的大片土地，已在多地设防。


    这无异于掐断了鞑靼将来东山再起的退路。


    “阿鲁台，都是你太过轻信朱棣！”


    鬼力赤怒声责问。


    在他看来，这次是彻底落入大明的圈套。


    “即便我不与燕王合作，你以为明军就不会来吗？”


    阿鲁台回敬道，“他们若真想动手，根本不会缺理由，没有机会也会制造机会！”


    “我不管你这些辩解。


    ”鬼力赤语气急躁，“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阿鲁台沉默片刻后开口：“眼下只能做三手打算。


    ”


    “第一，集中人马迎敌，但结果未知。


    ”


    “第二，联络瓦剌共抗明军，但代价或许不小，还得提防属下的部落转而倒向他们。


    ”


    “这两个办法都不可靠。


    ”鬼力赤皱眉回应。


    真若那样，鞑靼要么死战，要么被吞并，都不是出路。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阿鲁台低声道，“拖，耗到他们撑不住。


    ”


    “他们不可能一直供养这么多兵马在这片草原。


    ”


    鬼力赤没有继续发问，而是保持沉默。


    阿鲁台的意思很清楚，当下别无他法，唯有静观其变。


    他与阿鲁台看法一致：明军难以在草原久留。


    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待。


    朱元璋并不在意漠北各部纷纷逃离的状况。


    逃，就逃吧。


    暂时能逃得掉，难保一辈子都不见踪影。


    他更没有下令追击，茫茫大漠中十几万兵马就如同针落在 haystack 中，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目前，他已在漠北东部站稳脚跟，牢牢掌控着局势。


    对朱元璋而言，敌军只有两个选项可选：


    回来和谈，臣服明廷。


    否则只有决战，彻底终结对抗。


    朱元璋并未虚度这段时光，而是集中精力钻研地形图。


    他与朱栎一道研究如何安排边防要地、修筑工事、布置兵力，筹谋彻底稳固整个漠北战线。


    除朱栎之前提议的五个建城点，朱元璋还在地图上划定了六个重要的军事位置。


    周边草原则可分配给归附的中小部落驻牧，而该区域的实际掌控权将归边疆镇守的藩王统领。


    马车上，朱元璋一手持着漠北地图仔细查看，一手不时画点标注，忽然出声问：“老九！瓦剌那边有没有动向？”


    “目前尚无任何动静。


    ”朱栎淡淡一笑，“瓦剌不傻，他们当然希望将鞑靼挡在自己疆域之外。


    ”


    但若瓦剌出兵助鞑靼，就等于给明廷以出兵征伐的口实。


    “按你这话，咱不就放着他们先不管？”朱元璋像是在试探。


    朱栎依旧从容，“父皇多虑了，不管他们是否出兵，迟早躲不开这一步。


    ”


    “咱们对鞑靼的压制越强，鞑靼就不得不以更多办法逼迫瓦剌联手。


    ”


    “就算不联手，双方也迟早先动起手来。


    ”


    朱元璋听完开怀大笑：“九娃子啊，你倒是将鞑靼和瓦剌都琢磨透了。


    ”


    朱栎继续说道：“这场战事的走向早已明确。


    无论是哪一方，最终都会面对臣服、投降或是抵抗的结局。


    ”


    “微臣推测，最后可能出现的情形是，瓦剌与鞑靼当中有人归附大明，也有人坚持反抗。


    ”


    “眼下最优之策，当是借助其内部力量互相牵制，以此减少我军的损耗。


    ”


    “很好，你的判断切中要害！”


    朱元璋面带笑意，频频点头，“朕未曾想到，这一仗虽说耗费些时日，却比当年西征更为顺利。


    ”


    ——


    漠北，燕王朱棣大帐之中。


    “圣上还未有新的旨意下达？”


    朱棣于帐内来回行走，神情焦躁。


    “回殿下，暂未接到进一步行动的命令。


    ”


    张玉语气略显无奈，“恐怕需待前军筑好要塞，朝廷才会有下一步安排。


    ”


    “这些琐事理应由下级操办，我们在这里干等算怎么回事？”


    朱棣满腹不悦地说道，“老爷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谁能懂！”


    他们在这漠北已有近两月，每日不过对付些散兵，其余部落不是远逃便是请降，偏偏还不能动手屠戮。


    这状况叫朱棣烦躁不已！


    此番北征，他本意是立下功劳，以得父皇重视，谁知被困军营，几乎无事可做。


    “皇上恐怕是想以逸待劳，待我军稳住阵脚后，敌军再无反扑之力。


    ”


    张玉倒是明白此举的好处，虽不够酣畅，但稳妥低损。


    可他也清楚，这种方式并不合燕王脾性！


    只是主帅乃是皇上亲临，军令由圣上亲自颁发，谁也不敢轻违！


    即便朱棣心中百般不悦，也只能强自压抑。


    “耿青带来的五千汉中军又在做些什么？”


    朱棣转身询问张玉。


    此番耿青率军同行，说是协同作战，实为监督其行动。


    若无此人在侧，他早便自作决断主动出击了！


    正因有耿青压阵，他反倒难以轻举妄动。


    如若下令命耿青领兵出征，对方也可轻易推脱——那道禁战固守的旨意，正是圣上亲口下达，耿青自可以此为由不听调度！


    换成别人，朱棣早已找借口处置，可眼下连动一动手都不敢。


    一来怕惹出事端，二来耿青根本不怕他！


    “他们整天在营中练兵，只派了十几个探子，根本没有出战的意思！”


    张玉苦笑说道。


    “简直是无所作为！你找个机会跟他谈谈，看他有没有可能被劝动，主动对**发起进攻！”


    朱棣阴着脸对张玉吩咐。


    “这恐怕办不到。


    ”


    “他是汉王亲信，对汉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擅自行动？”


    张玉无奈地回应。


    他清楚朱棣仍在耿耿于怀，但这种手段根本起不到作用。


    耿青不是轻易能说动的人，万一话说得不对，惹恼了他，反而可能把自己牵连进去。


    “那你有什么建议？”


    朱棣语气不悦。


    “我一看见汉中军的人就烦！”


    话音刚落，朱能走入帐中禀报：“殿下，汉中的工程队到了。


    ”


    “来了就来了，难不成还要我去迎接？”


    朱棣皱眉不高兴地说。


    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工头。


    “可是皇上交代过，这事归您负责。


    ”


    朱能小心提醒。


    朱棣这才没了脾气。


    这项任务的确出自皇帝旨意，要他亲自督办，必须一个月内建好军事要塞，三个月内建成城池。


    耽误了时间，颜面尽失的不止是他自己。


    身为左军统帅，完不成任务第一个担责的就是他。


    “好，我倒要看看这汉中工程队有多厉害，一个月要塞，三个月建城，难不成真能腾云驾雾？”


    朱棣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


    此次调来的工程队由朝廷和汉中方面共同组成。


    汉中派出技术人员，朝廷安排劳力，再加上归降的草原部民，人手非常充足。


    仅安排给朱棣这一路就有十几支小队，每支都有专门负责人，专业水准甚至让他自叹不如。


    北平怎么就没见过这样的队伍？


    以往修建房屋皆依靠强征劳役，如今已转为工程项目化管理。


    漠北建城一事由汉王提议，并获得皇上认可，因此西北多家工程队争抢参与机会。


    能进入漠北的施工队伍全凭实力入围。


    有这些专业队伍配合军队，只要资金充足，短短三个月便可在荒野之上筑起一座新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经费必须到位。


    由于远赴边地，来自西北各地的劳力薪资皆按双倍计算。


    此次工程耗费了汉中、西安、应天三地至少半年的商业税收。


    无论朱棣是否情愿，重建工程仍必须展开，否则无以向皇上复命。


    朱棣在漠北坚持三个月，每日奔波督办两座要塞和一城建设，终迎来接近竣工的节点。


    这段时间他一直希望找到出手的契机以名正言顺地反击，但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无论鞑靼还是瓦剌，全都刻意避开明军，未发生任何摩擦。


    对于近年来一向求战心切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段极为憋闷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漠北巴彦的朱元璋与朱栎主营之内，气氛较为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