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溪谷是购买道具的地方。


    老费舍尔拒绝了芬恩租用马车的提议，理由是希望兄妹二人熟悉环境，尽管他明白这是出于担心艾拉身体的考量。


    理由很合理，艾拉的内心却有些不安，时不时地观察老费舍尔的背影，试图从中找寻什么。


    她灵魂的异样祖父真没察觉吗？


    老费舍尔并未多言，适时地将话题引向了目的地煤溪谷。


    “煤溪谷是联邦的工业心脏，瓦肯堡周边乃至更远的地方，那些工厂、火车所用的煤都来自那里。一条富矿的河谷，几十年来养活了无数人，也衍生出了许多行当，我们总会在那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边走边描绘起了煤溪谷的过往，一些关于黑暗矿洞滋生的离奇传说和灵异事件。


    艾拉听得入迷，暂时忘却了心中的不安，一个念头却冒了出来。


    “祖父，那里的煤挖了几十年都没枯竭吗？”这简直不可思议。


    “大抵是因为托尔冯德的庇护。”


    老费舍尔的语调里有着虔诚的笃定，“祂是蒸汽与秩序之神，更是锻造之主。祂的意志流淌在联邦的矿脉之中，煤溪谷便是恩赐的证明。”


    托尔冯德的称谓有许多，从名字上就能判断这位正神完美符合了蒸汽朋克的世界观。


    那么新的疑问出现了，在人们发明蒸汽机之前呢？托尔冯德的权柄是否只覆盖蒸汽时代？


    因为祂的存在，联邦的矿物才能如此丰富，那么其他国家的正神又掌握怎样的权柄，领导了怎样的信仰？


    艾拉对这些好奇极了，当然这背后还藏有一丝私心。


    如果昨天那个关于“自我信仰”的念头并非完全荒谬，是能够执行的，那她信仰自己是否也会拥有一些作用或者领域？


    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烙印似乎又在隐隐发烫，艾拉赶紧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随着他们远离雾港，笼罩四周的浓雾逐渐变淡，视野变得更加开阔，空气却没有变得清新，煤灰和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厚。


    艾拉的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看样子这具身体只是病症痊愈了，底子还是不太好，或许锻炼身体该提上日程了？


    煤溪谷的景象与雾港截然不同，这里随处可见巨大的矿坑，工人们浑身沾满了煤灰，脸上虽然带着疲惫，精神却异常饱满，大声嚷嚷着酒馆里的趣闻。


    这与瓦肯堡工人的压抑麻木截然不同，充满了生命力。


    煤溪谷的商业街狭窄而喧闹，虽然店面大多简陋，但商品种类却十分丰富。


    从镐头等用具，再到服装店、甜品店、塔罗占卜店、甚至还有卖书和草药的小摊，人群拥挤却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在这里地位阶层好像暂时消失了，留存的只有生活的气息。


    艾拉看得眼花缭乱，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她仿佛是一位冒险家，真的踏上了异世界旅途。


    “孩子们，我们来这里只买证据道具，辅助道具只能在教会购买。而证据道具除了核心部分，很多可以用日常用品代替，再拿去教会附魔就好了。比如透视魔镜、鬼魂笔记、暗语提灯、附魔温度计，核心只是教会的附魔作用，你买一块最普通的镜子也是一样的。”


    老费舍尔带着兄妹二人在一间看起来格外阴森的店铺前停下。


    “但雾语者骨铃和黑盐却不同，骨铃的材料必须用人的指骨，必须出示渡灵人的印记才能购买。而黑盐本身也特殊，不过用来封印它的罐子可以随意，罐子也需要附魔。”


    老费舍尔转头望向他们道：“不过好在道具大部分都可以循环利用，除了黑盐这种消耗品。”


    艾拉问道：“祖父，那一件道具附魔需要多少钱呢？”


    “3马克。但是像盐罐子这种东西可以重复使用，只需要附魔一次。”老费舍尔答。


    艾拉舒了口气，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内心却忍不住吐槽。


    教会需要花钱委托渡灵人，渡灵人又得去教会花钱附魔，这算不算永动机？


    老费舍尔好像知道孙辈们的想法，解释道：“如果你能认识一位愿意免费帮你附魔的神职人员或者主教，其实可以省下来这笔钱。当然，如果你能和托尔冯德建立某种非凡链接，也可以引动秩序之力。”


    艾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如果说信仰自己，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吗？


    店铺位于商业街的尽头，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草药气味便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陈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乍一看和暮色巷的诡异小店有点类似。


    一位身材干瘦、眼窝深陷的老者听见风铃响动从里间缓缓走出，说道：“这里的东西没有教会的许可不能购买。”


    老费舍尔递上了那枚磨损的渡灵人徽章，这是教会赋予他荣耀的印记，随后表明了来意。


    “康拉德·费舍尔，带我的孙子孙女来挑选骨铃和黑盐。”


    老者眯眼确认后，态度才缓和下来道：“原来是费舍尔先生，请便。”


    话音落下，老者便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放置骨铃的展台。


    这些骨铃形态各异地搁置在丝绒布上，有的缠绕银丝作为装饰，有的甚至镶嵌着细小的宝石，也有最普通毫无装饰的骨铃。


    艾拉凑了过去，首先指了指最普通的，“就这个，需要多少钱呢，先生？”


    “20马克。”老者说。


    20马克！


    艾拉眼睛都瞪大了，她知道这些道具很贵，但是这完全超出预算了……


    “那其他的岂不是更贵？所以它们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同一种作用吗？”


    “当然有区别。”


    老费舍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区别并非只在装饰上，骨铃的强度是有等级的。指骨的主人生前需要是神职人员，或者是渡灵人等能和托尔冯德建立过链接的存在，死亡时间越长，作用力也更强大。”


    老者发出了一声怪笑，“啧，效果一般的，可能亡灵半天都不知道有人吹过这玩意。”


    坑啊！


    艾拉内心哀嚎着。


    怎么没人告诉她，原来这份高危职业还有这么多需要氪金的地方！


    芬恩虽然也震惊，反应却正常许多，“没关系，骨铃和黑盐我可以帮你付钱。”


    “不不不，谢谢你哥哥，但是这次我想用自己的钱。”艾拉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


    她很感激芬恩对自己的宠爱和慷慨，但祖父平分生活费给她，显然希望她能独立承担起这份生存的责任。


    而且……这也是她所希望的，能靠自己的能力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依赖家人不是长久之计。


    艾拉俏皮地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非要安慰我的话，待会儿给我买个巧克力蛋糕就好啦！就是刚才路过的那家店，带奶油花的那个！”


    她记得芬恩也看到了，甚至还多看了几眼。


    芬恩有些讶异她的举动，自从父母出事后，艾拉就不再这样笑过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芬恩的嘴角却微微上扬，“好。”


    黑盐倒是很便宜，5便士就能买一罐，但用来封印黑盐，防止其力量逸散的附魔罐子一个就要5马克。


    巨大的差价让艾拉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她果断决定只用打包圆木盒装起来就行，后面再给这个盒子附魔。


    艾拉纠结了半晌，最终挑选了一个由普通神职人员指骨制成的骨铃。


    骨铃本身是素白的，但是铃身侧面有几朵细小的、粉白色的小花，像是钙质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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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铃的价格是30马克，还有两罐黑盐，加上打包费，一共花了31马克。


    “封印骨铃的罐子得三天内附魔，否则黑盐就没用了。”老者提醒说。


    芬恩则选了一个强度略高的骨铃，并多买了些黑盐，一共花了36马克。


    艾拉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木盒里拿起自己的骨铃，指腹摩挲着那几朵奇异的小花，它们的触感十分冰凉坚硬，好像并不是装饰，而是真正的骨花！


    “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艾拉低声感叹。


    这个世界里的神职人员连死后都要奉献。


    随后他们在其他店铺里购买了需要附魔的其他道具，比如透视魔镜，艾拉选择了个普通梳妆镜，这些一共花费了5马克。


    艾拉觉得自己的裙子实在太旧了，毕竟还在长身体，有时候抬胳膊会觉得局促，并且联邦的寒冬也快到了。


    于是艾拉添置了一条朴素的布裙子，还有一件厚实的羊毛外套，既然工作了，总得穿得还算体面，这也是社交礼节的一部分。


    衣裙的价格让她再次咋舌，母亲莉娜是会手工缝制的，只是原主还没能学会。


    芬恩在回去的路上买了那块点缀着奶油花的巧克力蛋糕，两个人还凑了点钱购置了些吃的和生活必需品。


    一番采购下来，艾拉只剩下了110马克。


    这笔钱如果只用来接下来的生活简直太宽裕了，但他们还需要购买辅助道具以及附魔。


    回到雾港时，天色已近黄昏。


    祖孙三人直接前往位于灯塔附近的小教堂，这里与瓦肯堡圣大教堂的恢弘相比，显得朴素安静。


    接待他们的是教堂旁边墓地的守墓人，一位沉默寡言看起来腿脚不太利索的老者。


    他告知三人，主教阿尔伯特正在教堂内等候。


    雾港教会只有三位常驻神职人员，主教阿尔伯特，一位老神父和一位年轻的执事神官。


    这里的生活清苦，信仰虔诚，经常来教会的民众却少之又少。


    大部分雾港的年轻人不愿意只当搬卸工，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和更好的生计，有的去了瓦肯堡，有的去了其他小镇。


    阿尔伯特从教堂深处走来时，看到老费舍尔身后的兄妹二人，那张布满皱纹却温和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欣慰笑容。


    “老伙计！”阿尔伯特的声音洪亮，他不似其他主教那般严肃，而是像寻常老人一样拥抱了老费舍尔，随后目光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赞美托尔冯德的仁慈！主让迷途的羔羊回到了港湾，让你们得以重聚！”他激动地念诵了一段简短的祷文，大意是感谢正神的指引和庇护。


    随后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表达了对里昂夫妇意外离世的深切哀悼，又感慨着老费舍尔许多年来的辛苦。


    艾拉眨了眨眼睛，相比瓦肯堡的神职人员，阿尔伯特的身上充满了人情味，像一位真正关心邻里的长辈。


    “这一天终于来了……”


    阿尔伯特望着兄妹二人，眼中满是赞许，“费舍尔家的血脉与托尔冯德的链接一直紧密而特殊，你们一定会成为出色的渡灵人。我愿意为你们减免附魔的费用，这也是托尔冯德所希望的。”


    老费舍尔摇了摇头道：“老伙计，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些是成为渡灵人必要的开销，是承担职责的一部分，规矩就是规矩。”


    艾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主教话里的关键信息。


    “费舍尔家的血脉与托尔冯德的链接一直紧密而特殊。”这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艾拉的心猛地一跳。


    所以托尔冯德的注视、愿意容忍异端灵魂的存在，是因为认可了这具身体所属的血脉？


    费舍尔一家究竟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