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不经意问到了骆府。


    柳玉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王夫人据实相告：“是的，阿娘，在长安的这半年，我一直住在骆府。”


    王夫人得到了柳玉瞻确切的答复，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柳玉瞻被吓了一跳。


    她这么久不在家，王夫人会不会有了什么精神上的问题。


    “阿娘，女儿不孝，许久不在您跟前，这期间，姐姐们可有来瞧过你？”


    王夫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们啊，偶尔来一回吧，我记不大清了，这女儿嫁了人，就不把娘家当家了。”然后话锋一转，又道：“我只日日记得你这个乖女儿，怕你在长安吃不饱，穿不暖。”


    真的吗？


    柳玉瞻不信。


    此时她万幸回来的是她，不是瞻娘，如果是瞻娘，岂不是要相信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了。


    柳玉瞻心里忍着恶心，表面上依旧与王夫人虚与委蛇，反正，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回来瞧瞻娘的阿耶阿娘了。


    “乖女儿，骆府如何同意你住下，你给他们瞧了那婚书了？”王夫人继续试探她。


    柳玉瞻道：“我没给他们看过婚书，恐他们毁掉，我只告诉他们有一个荒诞的婚约而已，作为我能留在骆府的筹码，万幸，骆府内的女人们明争暗斗，三夫人、四夫人和五娘子做主收留了我。”


    “我的女儿就是聪明，懂得留一手，那卢夫人呢，她对你如何？”


    “卢夫人她……她虽不喜欢我，但最终没有阻止我留下。”


    “那婚书，你可带回来了？”


    柳玉瞻点点头：“带回来了，我一直随身带着，不敢懈怠。”


    “带回来了就好。至于骆三郎，你可见过他吗？”


    柳玉瞻低下头：“见是见过了，不过他对我误会颇深。”


    王夫人瞧着柳玉瞻，鼓励她道：“乖女儿，别担心，你能住进骆府，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往后多去骆珩眼前晃一晃，你模样不差，身段也不错，他到底是男人，总会有把持不住的一日的。”


    半年过去，王夫人觉得柳玉瞻的胸部比她离开泸州时更饱满了一些，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还在发育当中。


    王夫人的话令柳玉瞻很不适。


    “阿娘你的意思是让我以色诱之吗？我若如此做，那最后会成为他的妻，还是妾？”


    王夫人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阿娘，你真觉得我会成为他的妻吗？还是对你和我阿耶来说，妾也不错？”


    柳玉瞻低下头，不去看王夫人满是算计的脸。


    “可能妾你们都没想过吧，你们以为骆家不会收留我，所以我很可能就这样饿死在长安的街头，是不是？”


    王夫人没想过柳玉瞻会如此直接，她这个女儿的性格好像变了许多。


    “阿娘，我虽然被骆府收留了，但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骆珩不会娶我的，卢夫人不会允许我进门的，这个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至于做妾，即便骆府同意，我也是不愿意的。”


    似王夫人这样的人，需得把话与她说明白。


    “阿娘，商户为何会被人瞧不起？这个您有想过吗？既已经被他人所看不起，便更是不能再做出贬低自己的事情来，尊严这东西，一半是别人给的，一半是自己给的。”


    柳玉瞻再抬头看去，王夫人的神色晦暗不明，不可捉摸。


    希望她听进去了。


    “阿娘，我才刚回，有些乏累，就先去歇息了。”


    柳玉瞻走后，柳婆婆再次进入。


    王夫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冷漠。


    “柳婆子，你瞧我这个女儿，是不是变了许多？”


    柳婆子道：“环境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我亦能瞧得出来，小娘子这次回来与从前不一样了。”


    “骆府竟然真的收留了她，到底是她太过聪慧，还是对方太过心善？也许都有，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瞻儿能搭上骆家，我往后的日子可就舒服多了。”


    王夫人似乎想到了自己衣食无忧的老年生活，顿时心花怒放。


    王氏与柳常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了，柳常在外有了外室，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一趟，丈夫靠不住，那么她只能靠自己女儿了。


    “不枉我养这个丫头十五年……”


    “夫人，您似乎高兴的太早了。”柳婆子提醒她。


    王氏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小娘子如今见了长安，又见了骆府，人一见的多了，心就大了，就自然不受控制了。”


    王夫人听着柳婆子的话，陷入了沉思。


    “夫人您从小到大对她如何，咱们都心知肚明，她若真能长久地留在长安，出人头地，到时候还会想着夫人吗，说不定她到时候巴不得跟你们断绝关系。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竟将夫人弄得哑口无言……”


    “可她回来看我了，这还不能说明她想着我这个母亲吗？”


    “夫人，她回来看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将您接到长安去过人上人的日子，我只看小娘子如今变化颇深，这才在长安待了半年，后面她会继续变化的。”


    王夫人想起了刚刚柳玉瞻的那些话，点点头：“若是一块肥肉进不了我的口中，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块肉，既做不成妻，又不愿为妾，那这个女儿又能给我什么……”


    想起柳玉瞻刚刚的那身行头，王氏越想越气。


    那样好的布料，那样好的花纹，还有额头上的红梅妆，她都没过过那样的日子，她女儿凭什么。


    王夫人有些后悔，早知她能在长安活下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叫她出去，这下世面见了，翅膀也硬了。


    “柳婆子，明日一早，你去她屋子里翻翻，为我找一样东西。”


    ……


    这夜，柳玉瞻睡得香甜。


    她当然没忘了回泸州的正事，荔枝。


    荔枝在泸州是很常见的东西，这里的气温和水分很适合荔枝生长，唯一的难题，就是以最低的成本最便捷的方式使荔枝出现在长安。


    她记得瞻娘的四叔有个园子，好像在郊外，离这里不远，可以用来种植，不过……从种子开始种实在有些来不及，即便种下嫁接苗，最快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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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需要三年的时间。


    她应双管齐下，园子得有，还需要获取荔枝的渠道。


    至于该怎么将荔枝运到长安，柳玉瞻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


    “算了，先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我先去瞧瞧四叔的小园子。”


    第二日，柳玉瞻心情振奋，起了个大早，收拾收拾就出门了，当然是带着车夫一起。


    昨日她意识到门外还有等待接她回长安的车夫，便叫车夫暂住府上。


    柳家虽日薄西山了，但给车夫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可以的，这马车名义上可是骆府给柳玉瞻租的，王夫人自然要维持体面，允车夫住在府上。


    柳玉瞻走后，柳婆子见她走远，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


    ……


    裴桓此行是来寻人的，可他人生地不熟，在郊外转了又转，却一直没能找到对方的住所。


    贴身仆役阿贵劝他别找了，可他一意孤行，迟迟不愿意离开这里。


    裴桓见阿贵有些疲累，就叫阿贵回了马车那里，自己再问问路看看。


    “嘿，前面的马车，挡道了挡道了！”


    阿贵听见后面有一道急促的声音，转头看去，原来是他们的马车挡了别人的道。


    阿贵连忙上前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不是本地人，对附近的道路并不熟悉，我这就……”


    阿贵一抬头，对面的车夫好生熟悉。


    这不是……这不是车行里的刘二么。


    熟人相见，他们一股脑地将刚才不愉快忘记了，开始寒暄：“阿贵？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也跑来泸州了？”


    阿贵一脸愁容道：“我是跟我家郎君来此地寻人的，还没寻到，我这就把车驾走……”


    “你们要找谁啊，说不定我认识呢。”


    刘二之前总是跑外地拉人，正因为他对泸州熟悉，骆欣为柳玉瞻租车的时候才找上了他。


    “我家郎君要找的人叫卢传德，你可认得？”


    刘二听了名字，摇了摇头。


    不料，车内的柳玉瞻忽然扒开车帘，朝外面大喊：“我认得！我认得！”


    刚刚她在车里，就听自己的车夫在与旁人说话，她便也听着，忽而听见了“卢传德”三个字，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发现瞻娘的记忆中确有其人。


    柳玉瞻没别的心思，自己既认识，就想着帮别人一把，无论对方是谁。


    阿贵见车内的小娘子知道卢博士的名字，大喜，连连说道：“小娘子且在此等候！我这就去唤我家郎君！我这就去！”


    阿贵连跑带滚，去寻自家郎君去了。


    ……


    柳玉瞻从没想过，在这里竟也会遇上长安的熟人，或者说，没想过在这里能遇上裴桓，毕竟他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她与裴桓一起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裴桓率先开口：“柳娘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这个世家公子。”


    裴桓轻笑：“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