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男人再次出现在地下室，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打开门时，张欢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我知道你想找张军长的麻烦。”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部队家属院有个叫叶璃的女人，她是段团长的妻子，也是张军长看重的后辈家属。你帮我杀了她，往后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全力配合你，包括给你指认张军长的行踪。”


    她明知眼前的男人是冲着姨父来的恶徒，却还是选择了与虎谋皮。


    此刻在她心里，叶璃早已成了所有祸事的根源，而那个不肯成全她的姨父，也成了推波助澜的帮凶。


    她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宁可毁了。


    男人闻言，脚步顿住，转过身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玩味，随即嗤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


    “哦？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张欢，像在打量一只挣扎的蝼蚁,


    “现在的你，自身难保，连条活路都攥在我手里，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张欢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死死咬着牙不肯退缩，眼底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叶璃是段团长的软肋，杀了她，段团长必然方寸大。想必你也听说过段团长的名声，这对你的计划有利无害！而且……”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我是张军长的亲侄女，他一定不会不管我。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她赌了，赌这个男人会为了更稳妥的计划，接受她的条件。


    哪怕这赌注是把自己彻底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只要能让叶璃消失，她什么都愿意做。


    男人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在张欢脸上逡巡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


    他俯身，用靴尖轻轻踢了踢张欢的膝盖,


    “那就说说看，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张欢的心脏猛地一跳，既紧张又兴奋，她知道，自己这步险棋，似乎真的要成了。


    她眼中带着蚀骨的恨意，挣扎着坐起来，


    “我要你把叶璃母子三人掳来这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只要他们死了，段团长的目光才会落在她身上。


    “成交！”


    男人又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


    张军长家。


    客厅里，灯光透着暖黄。


    谢红手里捏着针线，正给张军长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刚走了一半，忽然停下手，轻轻叹了口气，


    “哎，老张，你说欢欢那丫头，到了新地方，能不能适应得来？”


    张军长刚从外面回来，脱下军绿色上衣往椅背上一搭，声音带着几分刚硬，


    “有什么适应不了的？部队里的规矩都一样，是她自己心思不正。”


    他说着往浴室走，临进门又回头补了句，


    “你就是太纵容她，才让她越发没规矩。慈母多败儿这话没错，再不管教，将来指不定捅出什么大篓子。”


    谢红放下针线，眉头微蹙，


    “她是我妹子唯一的孩子，大老远投奔咱们来，我当大姨的，总不能太过严苛。再说了，终究不是自家骨肉，话说重了，回头我妹子那边难免多想。”


    她何尝不知道张欢性子任性执拗，可隔着一层亲戚关系，管教起来总有些束手束脚。


    张军长从浴室出来，擦着手上的水珠，脸上带着几分郁色，


    “你就是顾虑太多！在部队里，规矩大于情面。她这次被调走，一半是为了让她收收心，一半也是给她个教训。惦记别人的丈夫，还敢撒泼耍赖，真把部队当成自家后院了？”


    谢红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温水，声音低了些，


    “说起来，那叶璃倒是个明事理的，上次欢欢去找茬，她也没真往心里去。”


    “段团长的媳妇，差不了。”


    张军长哼了一声，


    “那小子眼光毒，挑媳妇准没错。倒是欢欢，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整天琢磨些旁门左道，我看她是没挨过社会的打。”


    正说着，院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警卫员小李的声音。


    “军长！军长！有急事汇报！”


    张军长脸色一凛，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什么事？”


    小李神色慌张，递过来一张纸条，


    “刚才门岗收到这个，说是给您的，送纸条的人已经跑了。”


    张军长接过纸条，就着灯光一看，脸色瞬间沉得像要下雨。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潦草：


    张军长，你的侄女在我手上，想要人，就准备好东省布防图，三日后午时，独自到西山山脚来换。


    谢红凑过来看了一眼，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是……欢欢她……”


    张军长紧紧攥着纸条，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果然让我猜中了！这丫头，迟早要闯出大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小李道，


    “立刻通知作战处和保卫科，封锁消息，别让消息传到家属院引起恐慌。另外，让人查送纸条的人的踪迹，还有，密切关注西山一带的动静！”


    “是！”小李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俩，谢红急得眼泪直掉，


    “老张，这可怎么办啊？布防图是军事机密，怎么能给他们？可欢欢她……”


    张军长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


    “放心，我不会拿布防图开玩笑。但欢欢是咱们的侄女，也不能不管。这伙人敢动军属，胆子不小，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来头。”


    他转身看向谢红，语气沉稳了些，


    “你别慌，相信部队的能力，我们会想办法救出欢欢的。”


    张军长心里明白，那些人想要布防图是假，估计就是冲着他去得。


    谢红点点头，可心里的慌乱却怎么也压不住。


    她早知道张欢性子不安分，却没料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一次，怕是再难像从前那样轻易护着她了。